晃着,晃着,身子继续轻轻晃着。
这种感觉像是躺在了我那姑苏水乡的小舟上,如此怀念。
心中不由得涌起酸涩,梦中那豁然开朗的姑苏小街,我仿若真的坐在了我家的画舫中,望着那湖面水波轻荡,听到小街上贩子们熟悉的叫卖声。
姑苏,我的家乡,姑苏。
六岁那年,我那南京商贾之家出身的文人爹高中状元,被分派到苏州府衙做知府,于是爹就带着我娘、弟弟荨麻和我,举家搬到了苏州府。
一晃六年过去了。
姑苏俨然成了我眼中真正的家乡,无论那热闹的街市,还是破败的巷道,街角的石拱桥,香味四溢的饭馆,都有我曾经留下的足迹,而我的足迹后面总会留一串小足迹——
我那天生具有跟屁虫特质的弟弟荨麻,总喜欢吸溜着鼻涕跟在我身后,“姐姐、姐姐”地喊着乱窜,不论我如何绕路,在路的尽头处总能看到他傻乎乎地蹭着鼻子,咧开刚掉了牙的嘴,小老太似的朝我笑,然后得意地挥手:“姐姐又迷路了吗?嘿嘿,我就知道你会绕到这儿来,上回你也是这么绕的,所以我干脆在这里等着啦,这样姐姐就不会不识得路了!”
他稚嫩的笑声经久不息。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每每这个时候,我都没法像平日那样嚣张地戳着他的鼻子,骂他“碍眼的拖油瓶”。
但我终归是讨厌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的,原因无他,年幼的我很偏执地觉得,是他抢走了我娘。可事实上长大点儿才明白,要说起“拖油瓶”,应该是我才对。
嗯,我记得有一回上街瞎溜达,看到卖糖葫芦的大哥,刚激动地要冲过去买一支,就听到那大哥捂着嘴跟一旁卖糕饼的大爷说什么“知府家的千金是个拖油瓶,听说知府夫人还没嫁给宣知府就挺着大肚子了”云云。
为了这事,我回家把爹娘死缠了一通才总算知道了这个真相,伤心了好一阵子,不过当时娘却始终没告诉我我的亲爹是谁。这些都是后话。
话说当时那卖糖葫芦的大哥说完这“小道消息”之后,贼兮兮地笑了半天,彻底打碎了他在我心目中的神圣形象,要知道我那时候一颗七岁的芳心早就暗许给了卖糖葫芦的大哥,还梦想着及笄了就嫁给他,好天天吃糖葫芦呢,这下算是没戏了。
真真是垂头丧气得一塌糊涂。
忽然看到一个吸溜着鼻涕的小男孩穿过我走向了卖糖葫芦的大哥,嘿,不就是我那讨人厌的弟弟荨麻吗?
只见他笑眯眯地递上一个铜板,然后讨了支糖葫芦。但那糖葫芦倒并没有塞进他嘴里,而是被他丢掉了最上头的一颗山楂粒,露出尖削的木头尖,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