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心中忐忑,盯着那双锦缎龙纹祥云流水的短靴,看它一下一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沉重而紧迫,直击人心;纤尘未染的地面映出些须弥的人影,那是谁,是耶若还是她自己?
感觉他衣裾就在自己的手上摩挲,那顺滑到几乎感觉不到的触感似一道道电流,呲呲响着流过四肢百骸,手足无措。扶风不懂,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从没有遇到过,这种失去控制的不知所措,很难受,说不出的压抑。她指尖用力插入掌心,尖利的痛感暂时吸引了身上所有的感知,同时也将那一股不寻常的感觉压制下去,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忽然耶若抓住她的手,用力翻转,几乎要扭断了她的手掌。扶风被迫抬起头看他,只见得到他脸上的怒气,夜之暗此刻尽数挪到了他的眼中,那样纯粹的怒气似乎是要将所有人都吸进去。而手掌传来的微凉的气息,扶风震惊,耶若竟是将自己的手掌放在唇边轻吹。
凉的,不暖,耶若很懂得控制气息,若是呵出一口气,那便是暖的,暖了人心。若是吹出来,那边是凉的,对于有减轻痛感的功效。扶风不知道,自己这么想是否是曲解了他的意思,她不知道。闭上眼睛,颦蹙的杏眉如同扶风混乱迷茫的心思,她能感觉自己的手掌靠近温暖柔软的唇,心中一紧,突然发力将手从耶若的掌中抽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她只是觉得现在的气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需要平静的空气让她恢复思考,她生承受不住那种失去控制的感觉,她真的不知道……
耶若冷笑一声,在空荡荡的寝宫里显得越发明显。他霸道地勾起扶风的下巴,迫使她与之对视,怒意更甚:“你就这么不屑,那么不在乎,是不是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有感觉?”没有回答,他提高了声音:“告诉我!”
下巴处传来的痛感,那样真实,提醒此刻的耶若是真实的,真实到她想象不了的地步。她只能承认现在的她很混乱,她需要冷静地思考这已经发生的事情。以连她自己也没发觉的哀求语调,她道:“今夜清风真的累了,国主且先回去吧。”清风,这是他赐的名,她承认了,那么能否,今夜就放过她,让她好好想一想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耶若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撒手撇开她的脸,冷笑道:“好好,既然你这般不愿意见到本主,本主也不在这里找人嫌了。”他从来没有再扶风面前自称“本主”,今次怕是真的气到了,只是扶风连她究竟在气些什么都不知道,她又能如何,睡吧,睡吧,好好理一理自己的心思,然后明天再想该怎么处理。现在的状况如何?在自己剩下的时间里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扶风想,这些问题,她明天一定要给出答案。
只是明天这一词太过遥远,有时候不过是几个时辰的延迟,就会发生令人后悔一生的事情。谁都没有错,只是不能弄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生气啊,发怒啊,无端的让自己陷入了遗恨之中。
寝宫的门被重重的关上,撞门声,回荡了很久,瘫在床上的扶风听见了,门外的无欢也听见了……
无欢追上怒气忡忡的国主,跪下道:“国主息怒,是奴婢不好,小姐不过是可怜奴婢才这样说的……”
耶若像是听到很好笑的事情,道:“你的错?哈哈,当然是你的错!”
忽然他神色一暗,言道:“只是她连你都可怜,为什么就不可怜我呢?连你都能分得她的心,为什么她就是要这样吝啬给我一点点的关注呢?凭什么就连你也能,凭什么!”
他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最后竟然已经接近歇斯底里。呵,他是陷入自己的怒气里,迷失了理智。只有这样解释,才能说明他当晚为什么要带走无欢。若不是愤怒迷住了他的思维,他又怎么会做出让他后悔一辈子的事,在惩罚扶风的同时,他先惩罚了自己。
原来伤人者必自伤,此话丝毫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