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娥阁又再一次陷入了焦躁的情绪,不同的是,这次的焦躁几乎是近于绝望的。
对于这幅画,已经没有了在短时间内修复的可能,而刺绣也就完了。奚清嶺没有给她们留下任何一丝挣扎的机会。而对于这位江王殿下,她们就更是完全没有办法,即便是以陆姮娥的身份去向陛下禀报这幅刺绣已经不可能完成,她也不敢如实说是奚清嶺造成了这一切,如此一来不就变成了你一个臣下,竟敢指示君王责罚一个王爷吗?何况奚琮瑕那么疼爱他这个孙子,到最后只不过又会把难题和责罚扔给姮娥阁罢了。陆姮娥决不会去做这样碰壁不讨好的事,想了许久,她决定直接上报皇后,由她去和陛下说明原由是最好不过的。
一来,姮娥阁本身就是直属于后宫之主的统领之下;二来,国君和皇后夫妻之间说这些孩子的事,那不过是夫妻间的交流,陛下不会觉得自己在臣子面前失了颜面,凡事也就好说了。至于第三个隐晦的原因,那就是身为皇后心腹的陆姮娥心知的一点:皇后忌惮着除了她的亲生儿子静王之外的每一个皇子,而如果奚清嶺不是因意外变得痴傻,那么他就是她最大的敌人。这次陛下对染王的诗画赞赏有加,还特令姮娥阁绣制同样的绣卷,皇后嘴上不说,但凡是她身边的人都知道她心里是很不痛快的,这次奚清嶺算是无意间帮她出了一口气,至于姮娥阁,皇后是毫无理由让它陷入险境的。
云若之候在兰雪堂外,终于等到了她想等的沈媛娥。
“你怎么知道绣画被毁的事?”沈媛娥果真露出了讶异的神色,不过不等云若之回答,她好像又自己找到了答案,“看来你在姮娥阁交的朋友倒是一直没有放弃你啊。”
“现在要紧的不是小女是如何知道的,而是这件事姮娥阁该如何善后。”云若之这么说的时候,沈媛娥一直在注视着她,她的脸上有一种自信,一种成竹在胸的自信,让人不自禁地就觉得她很值得信任。
“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沈媛娥一边说着一边就要离开,“姮娥大人自会处理。”
“媛娥大人!”云若之一个箭步冲到沈媛娥面前拦住了她,“小女能够让那副绣画起死回生。”
沈媛娥一怔,“画都毁了,你如何能让绣画起死回生?就算陛下不能发现,但染王殿下可是一眼就能看出差别之处的。”
“大人放心,这一点小女可以项上人头作保证绝不会出任何纰漏。不过,能否得到这个机会,还要看媛娥大人是否愿意帮忙。”
云若之摊开的手掌上躺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瓷瓶,她是把自己的香粉拿出来打算给沈媛娥做个人情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以为我会为了这小小的东西就冒着生命之危去向陛下举荐你?”沈媛娥睨了她一眼,轻轻一笑,“你拿你的命作保证,不代表我就要拿我的命跟着你作保证。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要信任一个闯了祸然后被贬去浣衣局的女官。”
“大人明明知道那件事与小女无关。”云若之压抑住自己被拒绝的尴尬,依然说的不卑不亢,“小女并非是想和任何人计较,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机会,大人给我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举荐得力,不伤及皇室脸面又能完成绣画,大人的前途也是不容小视的。”
沈媛娥抬眼打量着她,少顷,幽幽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这一日,出云国君奚琮瑕正在御花园中和他的皇后品茗,兰雪堂掌事女官沈媛娥带着一个身着粗衣的宫女前来觐见,说是要来领罪。
“怎么回事?”奚琮瑕皱起了眉头,望向皇后的目光中有一丝不悦,“这事不是刚刚才说好要私下处理吗?”
皇后殷月罗也微微蹙了蹙眉,这对她来说也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本来想到不方便所以没有让陆姮娥过来,但没想到她的下位竟然闯来了。
然而两人也默契地都选择了姑且听听看的态度。
云若之跟在沈媛娥的后面也走进了园子里,她原本是做好了准备才来的,可当脚真的跨过了那道无形的生死线时,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快到就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样。而这也是她第一次有机会觐见当今君主和国后,走在那条蜿蜒的花园石路上,她不敢去数这里究竟有多少禁卫把守,也丝毫没有多余的心思要去注意那里面是不是有自己熟悉的人。
路并不远,但心却好像狂跳了许久。
来到奚琮瑕的面前,她行完礼之后就一直低头跪着,等待着沈媛娥向主上表明她们的来意。她已经决定把自己推到浪尖上,告诉奚琮瑕眼前这个宫女模样的女子才是绣画被毁的真实作俑者,当然她并不会傻到告诉别人是她利用了奚清嶺,否则不要说以风光的姿态回到姮娥阁,恐怕连死都得不到全尸。
她现在这个“坦白行为”对奚琮瑕来说一定是个不伤皇室面子但又不能不过问的事,如此一来姮娥阁想要借助皇后的力量逃离惩罚也就变得不再那么简单,而这个时候,就是云若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