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连续都在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雨中的湖景朦朦胧胧带着缱绻的气息,细细的雨丝落在湖面上却能漾起层层涟漪,还有空气中湿润的青草香和花香,在这平静的宫中让云若之觉得充满了生气。
染王的画依然挂在绣堂中间,那副由八名女官一起刺绣的春梅清露绣图也已经完成了一大半。对于这八名女官,云若之总是会觉得很艳羡。
本以为这幅画和自己的缘分就是那么浅的,可没想到那一日飘着风雨的晚上,在这寂静的女官生活中,她的世界因此被掀起了涟漪。
那一日,从白天的时候起天空便阴阴沉沉没有一丝暖意,就像有什么东西被堆积在云层中,越来越重,就快要压破一个洞然后全部落下来。这种堆积的阴沉,在夜色完全降临之后终于冲开了这样的一个洞,而且越来越大,最终从整片天空上纷纷扬扬了数不清的雨丝。混在风里,吹在脸上,湿湿的,凉凉的。
云若之坐在房里,从窗户的缝隙中看着那几名女官陆续都从绣堂回来了,听见她们说终于大功告成可以睡个好觉了,心里便痒痒地憧憬不已。
她在夜里辗转反侧,莫名地觉得有些烦乱,竟第一次失眠了。于是只好起身披了件衣服打算出去走走,却走着走着不自觉到了绣堂附近。那扇门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它和宫中每一间空室一样,在这个雨夜里显得分外寂静和幽深。
她站在屋檐下,伸出手想接住这从天而降的一丝丝沁凉,一点一点,轻轻地,落在她的掌中,在肌肤上氤氲出一层薄薄的水汽。云若之正陶醉在着惬意中,从小她便喜欢这样和细雨的亲近,每当这时候,她总是什么都不必去想。
不远处忽然出现一个光点正在快速移动。她微怔,定睛看去,渐渐看清了那光影映照下的轮廓——似乎是一个穿着斗篷的人。直觉在刹那告诉云若之这个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在这个时辰以如此故作玄虚的装扮出现在这里,一定不寻常。
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冲击着她,脑海里还来不及想得更多,脚下的步子就已经急急迈开朝着那个光点奔去。她在离他大概只有五十步的距离时,眼前竟如同借着月光般骤然亮了起来,她惊诧地发现自己不仅看见了那人的侧脸,而且还十分清楚!
这又是她那偶然发挥作用的灵力在作怪。她重重呼了口气,心里明晃晃的。
但那人似乎正是被这个叹气声给惊动了,那盏灯火在顿了一顿之后忽的灭了,云若之跑过去时那个转角处已经没有了任何声息。她讶异,看来这不是普通人。但那到底是谁会在宫禁之后出入内宫?她越想越觉得蹊跷,刚才只是看清那是一个容貌美丽的女子,却又实在想不起四神族中是否有类似这样的名人。她又想起云墨池曾经叮嘱自己在宫中对有些事要不闻不问,便想着也许这种事便是宫中的禁忌之一。也罢,现在更让她莫名的,反而是身上这股潜藏着的似有若无的灵力。
她心里有事的时候不觉得,等到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回身时已经走到了绣堂门口。她有些踟蹰,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推开了那扇门。
云若之刚一点亮蜡烛,那幅画便立刻被笼罩在了晕黄的光亮中。夜里的它,多了一分幽静。她看着看着心便又荡漾起来,而那副刺绣就在眼前,只欠了画上的诗句尚未绣上去,画上的景致被绣在一张纯白的绸上,整张绣画掺色柔和、针法精细,一看便知是刺绣上品。她瞧见上面的梅花着实可人,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上去,可随即她就被接下来的事情吓了一跳。
她摸过的地方还沾着淡淡的水迹,这本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可是云若之却惊讶地发现沾上水的彩色丝线竟然有些晕色!甚至还伴着她的手指划过的痕迹,晕到了底绢上。她的心陡然沉了下去,一时愣在哪里,半晌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在这儿干什么?”乍然响起的这一声质问,让云若之在瞬间已经做好了了必死的准备。
来人是专司女官刺绣的媛娥王氏。
她还没来得回答,王媛娥便已经几步走了上来。
“这幅刺绣怎么会变成这样?”王媛娥的声音有些发抖,也不知是因为怒气还是害怕。
“小女也不知道,这幅画,突然就晕色了……”她也不知该如何辩解,因为心里很清楚,这件事即使与她无关也已经避免不了受罚,甚至还可能就此背上一个黑锅,就那么做了冤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