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而有缝隙。
缝隙里画满了油,油是变质的,于是长了霉。
霉菌伸出了空气的气根,占据了缝隙,漫出来的爪牙黑了硬了,于是变成了绝望。
绝望是贪婪占据着伤口的毒物,一旦被盯上,浑身都将是缝隙。
“跟我没有关系?”樱怔住,松开手。娑黎玉正要趁这个时候摆开步子大步往严如意走去,下一刻却是一霎那风沙尽起。
冰沙在空中各个角度反射着来自各面的光芒,一面反射着轩辕释看戏的表情,一面反射着我过于吃惊而惊住的表情,一面却是严如意缓缓睁开了瞳孔,如同有什么东西集中脑袋一样,疼痛地捂着头,脸上毫无血色。
冰冻的地面上,娑黎玉全身被压住,而他的上方是一只巨大的毛色纯白的犬王。
它露出獠牙,威吓的嗓音从喉底滚出来,热气喷在身下的妖蝶脸上。
它的眸子里一时映出樱自己的脸,一时又换上娑黎玉橙色头发和他华丽的妆容。这张前一刻厌烦不已的脸,此刻也如看见了什么异常一样,惊异起来:“住手……不要再这样了……”
“为什么?”樱的嗓音如同被许许多多尖锐低沉的音色合起来一样,带着回音和颤动。
“你会死的!”娑黎玉如同看见一个顽固死脑筋的笨蛋一样,急得火气上来,“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无白到处充满怪怪的气体,可以吸收任何妖魔魔力。这是只有人类才能自由行动的领域,这样下去,你很快就会耗尽魔力而死的……”
“所以说……”樱用同样的语气回应他,在短短的三个字与下一句话中,如同隔了许多曲曲折折弯弯绵绵,良久之后,所有的急虑化作张开爪牙吐着孢子的绝望,“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娑黎玉觉得自己要重新去认识面前的犬王。一如往常一样。
他想起来,自己在短短一年多之内,已经是不知不觉之间要重新去认识很多事情,一个时间过后世界都更新了一样,成为一个陌生的,似乎不属于自己存在的一样。
违背了妖蝶一族猎物必为同性这个千万年的铁则,他忽然意识到来,同性异性这些个词语没有区别,他身上浓郁的花香开始紊乱。
违背了妖蝶一族必为独自行动不与结群这个潜在的规则,他已经在犬王的身边呆了一年多。
又是违背了妖蝶一族的什么原则,他不仅有了真名,意识到了自己的真名,甚至这个真名是当时幽灵一样的严如意取的,区区一个人类!
千万年来,妖蝶一族,从来没有过如他一样,如此剧变的,怪物一样的角色。尽管樱多次跟他说过,这就是所谓的“进化”,但是他觉得进化这种东西实在是太令人害怕,他进化得太快,他的世界跟不上他的进化,于是世界背离他。
他恐惧着自己,到头来不存在于任何一个空间,不存在于任何一个时间点。
他宛如浮萍,需要什么东西将他的根系延长延长,直至深入泥土中,从里面长出根茎来,粗壮得可以让他安慰地固定于自己的涟漪之内。
然而,涟漪之内,忽然这么一只大狗说道,他的事情与生死这与你并没关系……
他觉得胸口有个洞,伸手去摸的时候,里面的心脏真真切切地在跳动。为什么胸口没有洞,还会像被打开了一个洞一样?他迷惑不解,难道又是自己的身体发生进化之类的东西了吗?
那……大狗的胸口在刚才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剜开了一个洞?
有什么似乎懂得了,却是朦朦胧胧,言语表述不清。
“咱不过去了……”樱看见他一时服软下来,勉勉强强支撑的妖形终于因为松了一口气而支撑不住。一阵烟雾过后,樱粗喘着气将妖气封锁起来,避免更多力量的流失,却在这时候听见耳边的娑黎玉向着严如意的方向问道:“如意小姐,你给咱的真名究竟有什么意义?”
严如意大声尖叫起来。
她的头脑如同长了千根针一样,使她痛得无法思考。而偏偏这种无法思考,戳穿许多的柜子,柜子里记忆般的流沙抑制不住地泄露出来。脑袋炸开一样,难过的嘶鸣如同要刺破无白天际的结界一样。
冰柱破裂,冰梢落下,冰雪寂静无声吞没,回音响起。
回响。
反复回响。
于是听者都耳膜阵痛起来。
“为什么你们都要叫我严如意,我明明是雪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