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苘的叹气拖了一个长长的余音,才把手放下,对着商迁商鹊说道:“这下你们两个明白了吧?对于这种比榆木头还榆木头的脑袋,并且丝毫没有自我认识能力的笨蛋,我满腔的委屈和痛苦,就算是想吐也吐不出来。”
“所以你们再继续这样下去,那个唯独在这方面是个笨蛋的程荷域,也丝毫不知道你们究竟想要说什么。”她的眼里布着错综复杂的光芒,“看看那副样子,已经不是用失魂落魄所能形容的了。她的心神简直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现在这种模样,就算你让她当街跳舞她都可能给你跳都不一定。”
“我话说在前头,要是释选择了我,就算你日后后悔了想追回去,我也不会让你有机会找到我的。做好觉悟吧!”她的刚强在一瞬间降临,叉着腰气势十足,然而下一秒她的背便大角度地驼下去,“……就算是这么跟你说,你这块比释还迟钝是木头要到发现自己后悔,估计我都成老婆婆了。”
走吧走吧,颜苘说完推着我往前走,商迁和商鹊尾随其后。一开始是没有了颜苘的声音之后静悄悄连地上的尘土卷起都不敢飞起太大的圈,后来听见身后多了好几个脚步声,然后脚步声淡去,抬轿子的吱呀吱呀流露出来,终于连抬轿子的声音都听不见之后,身后传来嗯啊呻吟的响动。
颜苘有那么一瞬间失手,我和她踉跄好几步。回过头的时候,看见一定超豪华遮顶轿子上,商迁悠悠然扇扇子,商鹊在波霸木偶中间露出幸福而要睡着的表情。我想这种时候,那原本该飞过我头上的乌鸦也一定很默契地飞过颜苘头上并且徘徊不去,她的脸色黑了一半,偏偏眼神的犀利让人无处可逃。不消一会儿,在她眼刀的注视中,超豪华轿子荡悠悠停下来,波霸凭空消失,剩下商迁商鹊狐媚地谄笑做了一个“请上轿”的手势。
也因此,我和颜苘比预定时间要早到了岔道口,商鹊让木偶摆了个茶几,居然当街喝起茶来,于是颜苘很自然地在眼神扫到他那边的时候,跳跃着忽视过去。
“你现在紧张吗?”她问我,自己两只手却紧紧握在一起,仿佛不让汗水流出掌心,“其实,我现在很紧张。太快做这个决定,我到现在都在想,这样子好吗?”
“反正以你现在着情商是不明白的,我有多么不安……”发觉我在看她,她全身都僵直了,越发地紧张起来。我脑海里只有这张惊慌失措般的绝色容颜,似乎误入人间的仙子惴惴不安,等我发觉的时候,我已经伸出手去按住了她握紧的双手,从嘴里流出来的话语是不思议地令我自己都安心起来:“没事的。绝对没问题。”
她抬头盯着我半张了张嘴,似乎要说“啊”来感叹什么,但是被我拍她背的举动拦住了话头,缩了缩肩膀换上别的话题:“释好慢啊……”
会来的,我回答她。她接着骂我笨蛋,说这种事情她当然知道。我仔细地数了数,我一生中被骂笨蛋最多次竟然就在这几天,而且还被一个女孩骂,那个女孩可能还是个叫做情敌之类的生物,一点可以想象浪漫的空间都没有。
保持安静的时候,就会有空间错移感。两个人如同迷途的孩子,在荒野之中等待路尽头的那个人领我们回到安慰的地方。竟然会拿“迷途的孩子”作比喻,我想这种不安已经蔓延开来,让时间都变得漫长了吧。
路尽头迟迟地出现影子,如同被地气蒸熟变轻了一般,波浪一样煽动。原以为影子是走得慢的缘故,看见身后的飞扬冲天的烟尘才知道,是等待了太久所以世界的时间都变慢了。颜苘反手抓紧了我的手,拉我起来,说完分头走就迅速地松手向某个方向走去。她登上豪华轿子,生怕自己后悔了一般。
我往南墙的方向骑独角兽,一边走一边停下来看颜苘,然而她只留给我一个坚挺决然的背影,渐渐得视线模糊,连衣袖线色都看不清。独角兽撒开蹄子飞奔起来。
我不知道颜苘那坚挺的背影忽然间停下不再前进,她走下轿子等在路边,孤独与寂寞从每一寸肌肤散发出来。我只知道自己不停地催着独角兽快跑快跑,不要让我回头,不要让我去听那些情意绵绵相逢的话语,不要让我去看见他们拥在一起走上与我不同路的身影。
我执着地,除了风塞满耳朵和胸膛,其他一概不想理。
极速地奔跑飞行,极速地前进,让自己化作极速的风。这时候忽然被峡谷阻断了退路,如同迅速陨落的行星在半路被超人拦住,我觉得胸前压了块大石一样难受,重重往回摔去,后背传来硬而有力冲击感。
独角兽在眼睁睁中,极速离我飞奔而去。我的风景里没有了风,四周的流影刷出界色分明,所有动的影像都停止了。腰间的手臂像粗壮的钢条一样,勒得生疼。
这一刻有人久久凝视之后,挥袖登轿离去;有人肩架大刀哼出小曲;有人慢悠悠回屋打包行李登上新的旅途;有人躺在地上仰望蓝天细数冰树的花瓣;有人在耳边似乎要用尽一切力气说道:“程荷域,我禁止你离开我身边!”
“我已经不想满世界去找你了!”轩辕释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