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十分满意的模样,其实,我还有何不满意的呢?自此,前方的路不用我独自前行,我该是高兴的啊,可是为何,我又高兴不起来?是因为母后凌霜未至我的婚礼?是的,一定是因此。
便在这时,我的目光凝聚于那百蝶流金桌,上面堆着的,是各级官员和邻邦使节送来的贺礼,便在一侧,却有着极其不起眼的青木檀香盒,我手微颤,终是前去打开。
里面装的,是若凌霜的公主朝服。
我的泪,一点一滴落于衣衫之上。
那不是碧涯的礼物,那是我的礼物,那是母后的礼物,我一遍一遍抚摸,衣衫之上渗出淡淡的凉意。
我于碧涯说:“帮我输个飞凤髻吧!”
碧涯哽咽,说:“好!”
碧涯的手若梭子一般灵巧,不过几下,一个别致的发簪便已跃然而出,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继续吩咐碧涯:“为我画个妆吧!”
碧涯别过脸,快速从梳妆盒拿出胭脂香粉,为我细细装扮。
她为我描眉,一笔一画丹青熠熠;她为我抹上胭脂,腮前两抹桃花浅浅;她为我点上朱砂,殷红流水百媚千娇……我脱去龙袍,松开胸前的束缚,换上女子衣衫……我凝望镜中的自己,美艳不可方物,我便垂了半边头,眼波流转间柔媚一笑……可是,碧涯却是哭了,她掩面哭得泣不成声。
我却依旧那般浅笑,低了声音问她:“好看吗?”
她连连点头:“好看,真好看!”
我的目光却又扫过妆台上的豆蔻,于是我摇头说:“可朕觉得不好看,碧涯,你帮我涂上豆蔻,好不好?”
只是这次,碧涯却是阻拦我,她急急道:“这豆蔻可涂不得,涂了没个十天八天可擦不掉!”
可我那样痴迷那绯红的颜色,痴迷那如血的颜色,我挺直了腰,恢复了往日威严:“朕命令你!”
这般,碧涯才小心翼翼地为我的十指一根根涂满,我翘起兰花指,痴痴看着,心中凭添了几分快活,不由笑出声响。
真想永远,如此。
可不合时宜的敲门之声便在那一刻响起,那不大不小的“咚咚”之声在我听来却若轰轰雷鸣。
“皇上可否安歇?”听那声响,便是梅临江,切不能轻易打发。
“睡下了,可否有事?”我边应着,边在碧涯的帮助下擦去粉妆青黛。
“也无甚大事!”
“那便明日再说吧!”
“相信皇上也定以江山社稷为重吧?”
……
一切已收拾妥当,唯有那十指尖上那让我怜惜的红色。
“皇上,怎么办?”碧涯问我。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不是么?”我反问于她,可话未落,我拼尽全身力气,将中指上的指甲生生拔去。
“皇……”碧涯几欲惊呼,因顾及门外的梅临江方未喊出声响。
十指连心,我疼得瘫坐于榻上,看着指尖开出的明艳红梅,汗,一滴一滴地流下,我咬紧牙关,一次次告诫自己要挺过去。
梅临江,你于大婚之日来我景和殿,为的不过是寻我的马脚,不是么,我断不会让你得逞,断然不会!
一根、两根……九根、十根!我终于能胜利地微笑,哪怕血染红被榻,浸染一切,我终是在碧涯的搀扶下,朝着门口,以胜利者的姿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