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虽有点像繁体字，却不完全一致。“白雅”识字有限，有些极陌生的字看着就像在猜谜。
换了三盏茶后，夜色渐浓，书房仍亮如白昼。偶尔翻书与翻阅奏折的声音，莫名和谐。
白源手上动作依旧，遇到棘手的放下笔停顿思考，或批阅或放在一旁，明早递交圣上，让其亲自裁决。
两个时辰后，白源拿起最后一份奏折，乃永苍国密报。
近日永苍国政局动荡，永苍皇身体每况愈下，皇后携大皇子以保护皇帝、免其受惊之由，隔绝了众皇子妃子的探视，大皇子取而代之的心一目了然。
然文澜与永苍相连，祖辈战争不断。十一年前，两国一战，两败俱伤，后以双方交换质子为终，换了十年太平。
不料昔日与文澜抗衡的永苍迎来枭雄落幕，这继位之人关乎文澜未来。
永苍皇有五子。大皇子暴戾成性，肆无忌惮，虽出自东宫，却不得民心。
若暴君当政，民心倾覆，文澜再推波助澜，确实有机可趁，只惜十年前大皇子曾受文将军一箭。此人瑕疵必报，登基后若想公报私仇，文澜必然首当其冲，极有可能两败俱伤。
二皇子乃皇贵妃所出，颇有才情，得当今宠信。最重要的是，此人好美色，如此无伤大雅的嗜好，利用得当会是一把利刃。但二皇子身后是永苍第一家族东方，还有一个视文澜为眼中钉的国师，怕不是任人摆布的主。
三皇子早逝。
五皇子生母地位极低，是侍候皇上的宫女所出，无权无势无宠，自身难保，扶持无望。
白源若有所思地敲着桌面。倒是还有一个人选，就是尚在文澜当质子的四皇子。
四皇子乃先皇后所出，背后是仅次于东方家族的欧阳氏。五岁便被送到文澜，与京城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交好，性子跳脱，若……
所谓敌弱我强，四皇子身份贵重，自小在京城长大，秉性虽不能说一清二楚，却也摸得个十之八九。若此人登基，对文澜再好不过。只是，质子回归，何其艰难！四皇子要取信永苍皇，怕又是难上加难！
这十年来，两国关系看似缓和，实际双方无时无刻不在互相算计。交换的质子，与其说是质子还不如说是弃子。
兵戎相见是迟早之事，不然当年皇上也不会让与文家牵扯不清的四皇子萧瑾璃在敌国苟且。
想到这，白源不停运作的大脑一滞，看着白雅灯光下读书的侧脸，娴静安然。
无怪她称自己为无情无义之人。
突如其来的目光让白雅分神，抬头看着一脸恍惚的白源。警惕如白源，白雅稍注目便回神，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温茶。
看样子是终于处理完那堆奏折了。白雅从容地把手边的古籍归位，盈盈曲膝：“白雅给父亲问安。”
“喜欢读书？”白源压低嗓音，想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为温和。
“喜欢。”读书能让无聊的日子变得有趣。
“读书明智，甚好。”他虽是行军作战之人，却眼界开阔，并不认同女子无才是德。
“身子可痊愈？”
“劳父亲挂心，已大好。”
许是生疏，嘘寒问暖之后静默的空气中流淌着尴尬的气息。
“翠萍说，你有事找我。”他素来不喜欢拐弯抹角。
白雅被老夫人禁足，若要出雅馨苑唯有等白源传见。
白雅抬头，对方目光如炬，一脸正气，心叹：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威压渗人。
白雅也不绕圈子，跪在地上直言道：“女儿前来，是想告诉父亲，割腕一举非自杀而是她杀，恳请父亲做主。”
语调轻柔，一身水蓝，似极了那人。明明应是柔弱之人，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凌厉。
空气似凝固了几分，白源眼眸一片淡漠，像例行公事一般刻板无情：“你可有证据？”
白雅把纱布揭开，上面斜布着一道由深而浅、先宽后窄的疤痕，棕白相称，十分骇人。白雅目光转了一圈，没发现刀子或刀子般的利片，遂把头上唯一的一根发簪取下，握在右手，然后看着白源，沉默不语。
白源眼中划过一道异光，他久经沙场，杀过的人不计其数，自杀与他杀呈现的结果确实不一。
割腕自杀，要么一刀毙命，要么先浅后深，因试探而浅，因决然而深。白雅的伤口却是先深后浅，伤口呈斜线，且割在右手腕，显然是反手为之。
在卫国公府，要害白雅的不过寥寥几人，不难猜想。
“既然你深知其中的门路，我又如何相信不是你自己割的腕。”若白雅存心栽赃，故意而为，也是有可能的。
白雅勾起一抹疏远的笑意，道：“父亲英明，若您彻查一番，总会有证据的。”
白源不是不相信，怕是懒得相信。传言“白雅”生母文世洳因生产“白雅”而死，老夫人视之不祥，白源视之罪魁祸首。
瞧，对方不怒而威，强势又冷漠。
她自知人微言轻，哪怕她亲眼目睹了“白雅”被杀害后放弃求救的经过也无济于事。之所以直接找白源，是因为相较明显对她不喜的老夫人和萧惠仪，白源看着还可靠些。她在赌，赌白源余情未了，若她坐实了自杀的罪名，以老夫人的心胸，流言过后指不定要怎么蹉跎自己，文世洳便是最好的证明。
她在寻求白源的庇护，以白源的聪慧，若想三方安然，定能想她所想，希望她没有高估文世洳在他心中的位置。
白源深看了白雅一眼，右手抚着桌面的奏折，凝思片刻，挥手让白雅退下。
白雅心道：看来是高估了。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冗杂的记忆在睡梦中融合，白雅深陷融为一体与精神分裂的矛盾中。
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白雅朦胧睁眼，意识尚未回笼，玉竹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道：“小姐，老爷有令，命您前往南庄静修，明日启程！”
作者有话要说：挖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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