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从抢救室出来时,身上接着各种管子,医生说摄入的量不大,送得也及时,不会有什么问题,晚点会醒过来,保持病人的情绪稳定就可以,不要再刺激她,她可能有轻度的抑郁症。看人没事,我就劝小姨和姐姐回去睡了,馨冉坚持陪着我守在医院。我们坐在病房门口的座椅上,其实两个人只要心一致了,误会会减少,阻碍也会跟着减少的。看她在打瞌睡,便让她靠在我的肩上睡了一下。
早上五点多,安妮醒来了,馨冉等在病房外,没有陪我进去。我站在病床边,安妮来够我的手,我主动握了过去。“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我问她。
她摇摇头!憋着嘴巴,把头侧向了另一边。
“医生说再住院打下点滴,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家琪!”
“嗯!”
“你有没有觉得我特别坏?”
“没有!至少你不是恶意的。”
“我知道我们回不了头了,再也不可能遇到像你这样爱我的人了。”
“怎么会!你还是很有魅力的,一定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会有人更懂得珍惜你。”
“还会有吗?”
“会有的,给自己时间。安妮,想不想知道三年前,我为什么那么坚决离开你吗?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打算活下去。我每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已经虚脱得快要死去,是我姐姐找到了我,及时送我进了医院,才捡回了这条命。这三年,我变了很多,学会了珍惜,也沉淀了很多,当我的生活重心转移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把我们的过去放下了,这没有什么难的。也许当时的你是对的,我们俩对生活的理念始终不同,并不适合一辈子,就算不是因为你要结婚,我们或许也会分手。”
“家琪!我对不起你!我自作自受!”她抱着我痛哭起来。
“别哭,安妮,这些年,我从来没有怨过你。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当时的我不能给你想要的幸福,这不是你的错。其实,你也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爱我,只是这三年,你心里没有依靠,才会觉得很爱我。你试着放开你的心,放下我们的过去,一切都会好的。”
都说自杀未遂的人,在短期内会有更强烈的轻生意愿,所以,安妮让我陪着,我没有拒绝,整整两天三夜我都没有合过眼。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陪着她到底算对算错,只是我知道,一个人在绝望的时候,其实很需要别人拉她一把,不管这个人是谁。我们都还年轻,对感情和生活的理解并不深刻,不能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任。当有一天,你真的放下心里的这个坎,回头看时,只会置之一笑,笑自己当时那么可爱。
下班后,馨冉会来医院陪我,在病房门口,等我吃完饭就走。我问她,我这样陪着别人,你会不会生气?她说,“是女人都小气,但我更清楚你在干什么!你也要注意身体!”馨冉,我的爱人,谢谢你的这份理解和信任。虽然安妮出现后,有过不少波澜,但也催生出了我和馨冉之间更为坚固的情感。
出院那天,是姐姐来接的。馨冉不想和安妮正面遇见,怕刺激到她。其实我很愁,如果安妮真的还放不下,我们又该如何是好。可馨冉说了,“我可以相信你的自律吗?我们还有半辈子的时间来相处,谁保证不会有第二个安妮,我不可能一直管着你,不让你接触任何人。”当馨冉的战斗力恢复到正常水平,说出来的话,连我都无法反驳。她把我赶回家住,让我好好开导安妮。有这样善解人意的女朋友,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
馨冉给足了我时间和空间来解决安妮的事情。那些天,我基本上每天都会按时回家,安妮会准备我们的晚饭。我们一起吃饭、聊天,给她灌输积极生活的理念,她也没再提起复合的事情。但我最开心的还是每天睁开眼去上班,见到我心里想见的那个人,看她笑,看她发飙,一起工作,一起谈人生和未来。有时为了彼此能呆得时间更长,馨冉会送我回家,在车上放轻音乐,我给她朗诵诗歌或者文章。她偶尔会说我念得不够用心,也会笑话我翘舌音念得太别扭。我让她示范给我听,她死活都不说,等我快忘记这茬时,她就在边上不由自主地念着那个音,发现自己原来也念不好时,就会哈哈大笑。我们比以前相处得更好了,不用去考虑哪里约会,每天都有说不出完的话,笑不完的事。
有一天,当车子开回小区的时候,安妮打了我电话,“让夏馨冉上来吧!”我们不知道安妮是什么时候发现馨冉送我回家的,更不知道她会是什么情绪,但我更愿意往好的方面想,何况馨冉是我的女朋友,这不容改变。玉石俱焚的话,我一定帮着馨冉。
安妮见到馨冉的时候,首先是微笑,然后让我们洗手吃饭。前女友住在我的家里,现任女友却要回避她,现在前女友和现任女友要同桌吃饭,这关系在外人看来会很微妙,不是吗?但是晚饭真的很平常,只是安妮跟馨冉说了很多我的生活习惯,我的爱好,还有一些我的小毛病,还说了一些以前我的丑事。她是在炫耀自己比馨冉更了解我吗?一开始我也这么觉得,但安妮在最终收尾的时候是这么说的,“你会照顾好她的,对吗?”哎哟,我去,原来对象跟工作一样,也需要交接?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化干戈为玉帛的,总之我在洗碗的时候,她们聊得很尽兴。安妮说我这个人特别烦,已经不想再听我讲大道理了,所以她要走了。
“对不起,打扰了你们这么久!”安妮说完这话的时候,眼含泪水,馨冉抱了抱她,“你们都是很好的人,一定会很幸福的!”
“你也是!要幸福,需要的时候你可以找家琪,我不会介意的。”馨冉道。
“谢谢,真的谢谢!”
安妮,这个我曾经深爱六年的女人,在我重新找到爱情的时候,突然闯进了我的生活,整整四十几天,留下的是遗憾,带走的却是生活的信念。我和馨冉一起去机场送的她,临别的时候,馨冉送了她一套书,没有告诉我是什么,但我相信一定是可以教人乐观向上的。
“王家琪,现在我们要开始好好算算这些天的帐了!”才出机场,馨冉就揪住了我的耳朵,我只好跟着她的脚步走。看吧,女人,秋后算账,总也不会忘记。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