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仔带着两只幼崽去见它们的“娘”,众人皆做欢喜,以为此事终于有个完满的结局了。
岂料,才过了一夜,待空依打着哈欠迈着小四方步踱出房门时,便见黑仔臊眉耷眼地候在门外。
起床的迷糊劲儿还没过去,空依只稀里糊涂地冲着黑仔打了个招呼:“喵!早啊!吃了没?”
却见黑仔一言不发,只将屁股向一边挪了挪,然后,便见屁股后面探出两个小脑袋,正是玳瑁和青乔。
空依依旧糊涂着,点头道:“唔,你们两个也早啊!吃了没?”说着,懒洋洋地从这三猫身边蹭过,径直向厨房方向而去。
突然,她停住了脚步,脖颈有如僵硬般一节一节转过去,对上身后三猫,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们三个怎么在这儿?怎地还有阿黄的仔仔?天呐!黑仔你也太不懂事了,这方才一家团聚,你就将仔仔拐出来——你是嫌阿黄揍你不够是罢?”
黑仔尚一言未发,却见小小的黑仔猫歪着脑袋低声嘟囔:“阿娘不认我们,将我们撵出来了。”
黑仔猫是青乔。纵做了猫,它依然秉承着当日的伶俐活泼。见空依一脸的不可置信,它又道:“昨儿黑仔哥哥带我们姐弟回去见阿娘。起先,阿娘可高兴了,又叫又跳,将我们揽在怀里舔了又舔。可小半日后,阿娘就不高兴了。她推开我们,说我们不是她的孩子。黑仔哥哥解释了也不听,连带着将我们三个都撵出去了。昨夜便是在黑仔哥哥的窝里过了一夜。今儿一大早,黑仔哥哥说来寻姐姐,说您聪明又能干,定会想到办法的。”
不得不说,小猫仔拍起马屁来,简直是威力巨大。纵空依心知这句“聪明又能干”绝无可能出自黑仔之口,依然还是飘飘然了一小会儿。
片刻冷静后,她问道:“阿黄是怎么看出你们不是她的孩子?先前,咱们不是都对过口径么?是否你们哪里露了马脚?”
黄仔猫玳瑁摇头道:“不会露马脚。我和青乔可小心了,话都不敢多说一个字。真不晓得阿娘如何看出来的?”
空依不禁头疼。事已如此,她只得先招呼着将他们三个安顿好——昨儿一宿在黑仔窝里,想必睡也睡不好,吃也没得吃,因此空依便倍大方地将自己的早饭让给它们了。然后,她与师父知会一声,便独自去找阿黄。
依着阿黄的个性,既然觉察出异样,那么,纵旁人再如何嘴硬,它也不会妥协。空依觉得务必要问个明白,究竟阿黄是怎么发觉的?
阿黄的窝里,有一个特别的地方。那里常年铺着一叠厚厚的布头,虽则花色不一,却大小匀称,整齐干净。
这一叠暖暖软软的布头,便是阿黄幼崽的小窝。
阿黄看着它们在小窝里睡觉,在小窝里拱来拱去,在小窝里眦着牙张牙舞爪“咪咪”叫。原以为,它还会看着它们在小窝里为霸占地盘而打架,看着它们一日一日渐渐长大,然,终究,变作了奢望。
阿黄没能看到两个孩子欢天喜地地长大的那一日,而这个小小的窝,却保留下来。有时候,它想孩子想得厉害,就会蜷缩着趴在这个小窝上,仿佛鼻息间依然萦绕着幼崽的奶味,仿佛肚皮下还有幼崽拱着吸奶的小毛头。这个时候的阿黄,是极度脆弱的,如同一拢虚虚堆起的枯叶,轻轻一吹,便会崩塌倒溃。
当空依的“喵喵”声从窝外传进来时,阿黄将藏在肚皮下的脑袋探出。
就在几个时辰前,两只幼崽还在自己肚皮下头并头地拱在一处,那种久违的感觉令它忍不住潸然泪下。然而,那终究不是它的孩儿!
它深深吸了一口气,鼻息间幼崽的气味依然那么清晰。可是,它还是果断地抬起头,用一个长长的换气替代了那软软的奶味。
“喵喵——阿黄,你在吗?我进去找你好不好?”空依探头探脑地在外面叫了好一阵,便听见窝里传来幽幽一叹,“进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