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冷了几日的谢二公子被殴致死案,因着他大哥敲响了登闻鼓,又重新登上了帝都热门消息的榜首。
帝都人向来是爱热闹的,且,不嫌事小,不怕事大,唯恐热闹不够。为此,还有几个好事之徒居然办了份闲话小报,刊登的都是帝都城里的大小热闹,半个月一刊,虽则粗鄙,可卖得还很红火哩!
而最近一期的小报上,则完完整整地刊出了谢烨血状上罗列出的八大罪!这八大罪,无一不与其亲生父亲有密切关联。有些人说,这侍郎府早就烂透了,不过是仗着皇上母族,如今难得有个清醒人,发了良心,将这些丑事抖露出来,大义灭亲;而另一些人则摇头,子不言父过,再怎样,儿子出首父亲,也是大大的忤逆不孝,倘侍郎府倒了,他失了家族庇护,就算功名还在,必然也会被唾弃。
至于这八条罪状,更是被传得云里雾里,说什么的都有。
先前,谢烨敲响登闻鼓后,呕血述状,可毕竟内里太过复杂,一张纸上又如何能写尽斑斑血泪?状子上是言简意赅,然,传到民间后,再以讹传讹,那就不堪混乱了。再结合侍郎府过往的种种劣迹,故而,居然就有人根据这八大罪编出了一本厚厚的话本子,虽则隐去了人物姓名身份,可明眼的,哪个看不出来呢?
且不论民间如何沸沸扬扬,朝堂上,也是炸开了锅。
最高兴,自然莫过于庄太后一系的官员们。
苍天啊,大地啊,祖宗保佑啊,可让那起子惑乱朝堂的小人内讧了!庄太后及其兄“前”承恩公,委实心花怒放,不约而同地给庄家先人上了三柱高香!
对于那八大罪,若是一项一项细细计较起来,其中可是有大幅文章可做。
譬如,第一条的“私纳贱籍”,指的便是谢侍郎当年中了秀才后,纳戏子为妾之事。按大雍朝律法,中了秀才便是有了功名,脱离了布衣百姓的身份,可以算作“仕子”了;而戏子,则是下九流的贱籍,在身份等级上,甚至还不如奴婢。贵贱不通婚,就算纳妾,也不得纳戏子,因为妾是可以上妾籍的,生下的孩子要入谱;戏子,至多当做个外室,其子女连庶子都算不上,只能与“婢生子”、“奸生子”相提并论。当年,谢兼庭纳了杏娘为妾,靠族兄谢平远,暗中使了手段,将杏娘的身份改了,变成了良家子。如今,十几年过去了,若不是谢烨翻出旧账,谁会知晓此事?
至于第二罪中的“骗婚诈娶”,指的则是谢焕顶替其兄,骗娶戴家女之事。这件事,算不得隐秘,除了谢戴两家人外,还是有几个相熟的晓得的。毕竟,当初官媒也好,插戴也罢,都晓得男方是谢烨,谁料,最后“老母鸡变鸭”,最后居然是那个不成器的谢二公子娶了戴家女。这其中,若说没有猫腻,哪个能信?只不过这几家都是相熟之人,纵觉着蹊跷,也不便多问,装作糊涂罢了。
如今,此事揭开,谢家那里如何且不去管它,戴府里,书房几被戴郎中砸成了个渣渣。原先骤闻女儿一头撞死,戴郎中还有些心疼。可到了这一刻,他却恨不得从未有过女儿。这一幕,令儿子儿媳深感齿冷。戴氏是他三十岁上得的女儿,何曾没被当做心肝疼爱过。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对儿女的疼爱之心渐渐淡去,开口“规矩”,闭口“名声”,时时端着个迂夫子的架子,偏生对着头顶上的官位又炎热——昔日,他咬牙将女儿嫁入谢府,未尝不存着些借裙带关系升官的隐念。
戴郎中砸完了书房,气咻咻地唤来儿子,要他连夜去谢府商量对策。
戴舍人不解,“商量什么对策?”
此言一出,立马换来了父亲的一句咆哮,“蠢货!自然是要与谢家统一口径,绝不承认有这般事情发生。”
戴舍人的脸黑得跟墨汁涂过一般。他深深呼吸了几遭,方压下心头的火气,沉声道:“父亲,谢家逼死妹妹,这事还没完,怎能就与谢家沆瀣一气?”
戴郎中一怔,继而怒道:“你当我愿意理睬那老匹夫么?只是我戴府的名声,不能任人污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