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氏一如既往地,按着日日的惯例踩着点地起床。
丫鬟将大棉布帕子围在她的颈下,另一个则端过来温度适宜的淘米水,将一方崭新的细棉帕子打湿了,一点一点地顺着肌肤纹理细细擦拭面颊。
忽然,屋外传来嘈杂声,有呼喝,有怒骂。然后,锦缎帘子猛地被掀开,寒气突地扑面而至,冷得平氏当即打了个打喷嚏。
她一把扯过帕子捂住口鼻,狼狈地将鼻涕擦去,怒道:“狗奴才!想要死么?!”
就见闯进来的正是她的陪嫁嬷嬷,一脸惊慌道:“不好了!太太太太太太。。。。。。戴家着人闯进府里了。。。。。。。”
平氏一听,大惊,指着那嬷嬷骂道:“你们都是死人么?怎不拦住?”
“拦了,可。。。。。。拦不住。。。。。。太太,您瞧——”嬷嬷侧过半张脸,五个清晰的指痕端端正正地印在脸上,可见这一巴掌用力之狠。
平氏原想着用过早膳后,再去清梧院看看戴氏,连哄带吓她几句,免得露了口风。哪料一大早的,居然戴家人打上门来了!他们如何晓得的?
“戴家人呢?”平氏一阵头疼。她倒是不惧戴家,只是觉得心虚。
“直直直直。。。。。。去。。。。。。清梧院了。”
平氏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想着先哄住戴太太。这下,人家直接做了不速之客,眼见有些麻烦了。她一把推开身前的水盆,挥手道:“快去清梧院拦住他们!”一边说着,提着裙子就要出屋。身后服侍她洗漱的几个丫鬟还在发愣,就眼见着她家太太围着好大一块白帕子,清头素面地直往清梧院而去。
平氏还没走近清梧院,就已然听见了里面传出的哭嚎。
这也难怪!
清梧院听着清雅,实则不过是冷僻处的一处小院子,连正房带偏房不过三间屋子。除了戴氏,仅有她的乳嬷嬷、碧园,和一个看门的小丫头,委实不像是少奶奶的居所。
因为院子小,就只能在屋檐下设一方小灶,平素里烧个水熬个粥啥的。而此刻,透过大敞的院门,正可见那方简陋的小灶上搭着一口药罐,咕嘟咕嘟冒着白气,浓郁的药味令院外的平氏直皱眉头。
此刻,已有机灵的下人抢先一步跳进院子里,喊了一声,“太太来看少奶奶了!”。然而,屋内的哭声并没有因此而停顿,反倒夹杂着几句“我要与她拼了”、“要她偿命”之类的狠话。
平氏有些尴尬地站在院子里,一旁随她而来的下人们则眼观鼻鼻观心地屏息敛气。
院子里,除了谢府的下人,还有几个是戴府的下人。见平氏进来,脸上纷纷露出忿色,又间杂着忍不住的古怪表情。其中一个打扮体面伶俐的,见平氏止住了脚步,眉梢一挑,怒中带着冷笑,道:“亲家太太可算是来了!还以为这诺大的谢府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平氏素来心高气傲,哪会由个下人讽刺,大怒道:“怪道一大早地就喊打喊杀地闯进来,没个天理王法,原来你戴家阖府上下都是这般没规矩么?还不掌嘴!”旁边便有婆子上来想要拧住那妇人的双臂搧脸。
厚重的青灰棉布帘“呵啦”一声,被猛地掀开,一个高挑的年轻妇人站在屋内,冷着脸道:“亲家太太果然持家有方,儿媳妇被打得奄奄一息了,不闻不问,却要与个奴婢计较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