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不对山鬼抱有任何期望，则当下唯一要做的，就是如何下山。

人族有句老话，叫“先礼后兵”。既然彼此论理不成掰弯了，那是不是就该动手了？

空依望着眼前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娇小身影，脑中突然涌出一句话——“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她喟叹，不晓得这位心机似海深的山鬼娘娘，要收怎样的买路财呢？

空依一心想的是如何离开此地，身旁的白果儿却已经改变了主意。她忽然转头，对无智师太大声道：“辛苦师太上山来救我们，如今看来，要辜负师太了。”众人还没听明白她的意思，就见她一甩手腕，一根通体乌黑的鞭子如蛇般紧紧缠绕在古王颈间——这鞭子正是她的贴身武器，不知什么时候被她偷握手中。

“你要做什么？”古豆豆的脖子上被紧缠了五六圈，气憋得紧，一脸原本白生生的俊脸此刻却是胀得通红。

“我阖家都死在你手上，你说要做什么？”白果儿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自然是杀了你，为我爹娘哥哥报仇！”说着，手腕用力一扯，那鞭子顿时又紧了几分，几将古豆豆的舌头给勒出来。

“住手！”

“且慢——”

喊“住手”的是山鬼美人。古王虽然行事嚣张些，可在她面前毕恭毕敬，最重要的是替她辖制住了这周围三山八岭，替她解决了不少麻烦，算是个得力的助手。既是得用的，就不能那么容易死，尤其不能死在白果儿手上，否则岂不失了手下人的忠心。

而喊“且慢”的是无智师太与黄秋。前者是因为出家人念及慈悲，况且情形还没有到要动手的地步；后者则是脑瓜突然灵光一闪，觉出了白果儿隐藏的死志，需要赶紧拦住。

空依则是一脸的目瞪口呆——她眼中的白果儿是个说话温柔和气的软和姑娘，如今乍然一变突成了母夜叉，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啊。

再看白果儿已然红了双眼，紧攥鞭子，手背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她似癫了般，目露疯狂，咧着嘴，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你们两个狼狈为奸，为了一己私欲，害了葛巴山上下数百条性命。我有心杀你，却也自知没那个本事。不过——”她嘿嘿一笑，如鬼魅般渗人，“我却能杀了他，纵你能耐再大，也救不了他。”说着，就要再度扯紧鞭子，眼看就要将古豆豆活活勒死。

“果。。。。。。果儿，你。。。。。。舍得么。。。。。。难道我对你的喜欢，还。。。。。。不能抵消。。。。。。你的恨么？”古豆豆被勒得几乎要断气，翻着白眼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他的声音很小，上气不接下气。

白果儿一怔，眼泪忽地流下了。她手腕似乎有些受阻，微微一顿。就这么一点时间的功夫，古豆豆似乎喘上口气，又道：“我虽对你家人狠毒，可对你却从无二心。你还记得曾经说过的话么？你说——你会永远护着我，去哪都会带着我。我们两个，永远不分开。你都忘了么？”

这些话皆是昔日白果儿年幼天真，与古豆豆这个玩伴玩得正好时的热心话。彼时，白果儿是白家最得宠的小女儿，古豆豆则是白家的小厮。白果儿生性善良，从未将古豆豆视为下人，而是当做自己最好的玩伴。古豆豆对白家上下充满恨意，唯独对白果儿有不一样的心意。待他渐长，有了野心，对白果儿的心意变成了贪恋和占有。这野心一日日变大，他望向白果儿的眼神就一日日地□□裸起来。

当这□□裸的眼神不再隐藏时，古豆豆的野心便在那一日暴露在太阳下。

他杀了最难对付的白壮壮后，却怎么也找不到白果儿。纵翻遍了葛巴山的每一处草窝，都寻不到白果儿。而此时，白果儿在几个白家忠心属下的拼死掩护下，终于逃出了葛巴山的地界，藏到了一处隐匿之所。

白果儿逃出来时满身是伤，不得不沉下气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