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但凡可爱之物,莫不娇小玲珑,大抵是因为人有惜弱恻隐之心,面对弱小者,哪怕仅仅是看着表面弱小,多少都存有爱护之意。
恰如申氏老夫妇初见白果儿的原形时,是一个小小软软的白兔团子。然而不过片刻功夫,这原本捧在掌心里的白兔团子乍然变成了庞然巨物,原先粉粉嫩嫩的小鼻头居然“呼哧呼哧”喷出两股有如烟囱气般的粗气,可以料想老夫妻的精神受到了何等样打击。
申老妇胆子更小些,她使劲儿揉着眼睛,只希望自己所看到的俱是幻觉。然而,无论她如何动作,占据她整个眼帘的还是那又肥又大的兔子屁股,——以及微微抖动一团冬瓜大的毛绒尾巴。
白果儿陡然站起,便高过了屋顶。她冷冷地盯着眼前不及她腿高的白衣人,眼中闪烁不定,似有哀伤,又饱含恨意。她略一抬脚,就向白衣人踩过去。
白果儿这一脚,起来时悄无声息如鬼魅,踩出时快迅敏动如疾风,落下时惊天动地如磐石。且兔子的脚板又大,倘被这一下踩中,白衣人不压成纸片怕是不能了。
白衣人唇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并不见他身形如何有动,却恰恰躲过了白果儿的一踩。待满地尘土散尽后,白衣人依然好端端地站着。他周身漾出一片淡淡的白雾,其中似有星星点点的颗粒,映得整个人越发有仙袂飘飘。只可惜,这幅好形象,落在白果儿眼里,却与恶鬼无异。
白果儿大吼一声,震得屋顶哗哗作响。她右手一掌拍出,随即左手紧跟,如两根巨椽同时猛猛袭向白衣人。白衣人依旧不动声色,只在双掌齐齐到眼前的一刻,向后退了三步,便令双掌落空。
之前,白果儿被白衣人绑走,下了禁制,不得不保持原形。因此,即便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逃出来,也没法化作人形,只得在申氏老夫妇面前以兔子形态出现。
如今,她要与白衣人打架,兔子形态便令她大大吃亏——尤其是无法使用惯手的兵刃。没奈何下,她只能凭借极其高大的身材,试图打到白衣人。
不过,现在看来,这并没有什么用。
白衣人抖了抖衣袍,似是有些不满白果儿弄出的满地灰尘沾污了他的衣衫。他皱眉道:“果儿,莫闹了。随我回去。”说着,伸手就向白果儿的爪子抓去。
白果儿自不会如他愿。她一抖爪,腕前的毛发根根倒立如锐刺,就等着将白衣人的手扎个通透。
“咦?”白衣人似乎有些诧异,不明白白果儿何时有了这本事,只得向一侧滑去,躲过了有如狼牙棒的兔爪。不过,他也没什么耐心与白果儿周旋,一扬手,身周围绕的白雾便似得了指令,循着蛇迹向白果儿身后的老两口飘去。
白果儿一见,心知不妙,赶紧喊一声“进屋去”,同时,圆胖的身材极其灵敏地一摆,堵在了白雾跟前。
申老妇使出吃奶的劲儿,连拖带抱地将老伴儿拖进屋里。但终究晚了一步,堪堪被那股飘带般白雾的边扫到了申老头的手臂。申老头只觉得手臂一麻,一股寒意顺着指尖就往上窜,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全身上下就开始发冷了。
白果儿暗忖,今日恐难逃脱了。她自己已不抱希望,却不想牵连到养父母身上。她并不晓得此时申老头已然受了伤,然而,她深知白衣人心性狠毒,生怕养父母遭其报复,便想着得如何护住二老。
她心一横,双爪嚓嚓几下,便将胸口软绵绵的白绒毛扯下好几把来。兔子胸口的肌肤最是软薄,这几把扯下来,疼得白果儿眼泪都流下来了。只是她兀自强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