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瑾看了眼身侧的女子,沉沉地笑着,问道:“认得她?”
“她是我妹妹。”
****************************************************************************
“爷爷,爷爷你醒醒,醒醒啊爷爷------不能在这里睡------”孩子稚嫩而悲戚的哭声,让路过的人都不忍的驻足。这是腊月二十九的傍晚,孩子身上的那件红棉袄应该是新年的衣裳,衬着乖巧的小脸十分怜人。街角的巷口躺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穿着单薄的麻衣,微敞的衣襟露出里面瘦骨嶙峋的锁骨。老人脸色青紫,看样子已气绝多时。他的身旁是一辆拉煤的板车,其上只有一小簸箕的煤块,四周的雪地里也散落着一些。
大家对这对祖孙俩并不陌生,老人叫金二斗,早年儿子媳妇儿双双死于海难,留下一个孙女儿。靠着砍柴卖炭生活。
“爷爷,你别丢下我••••••别不要我••••••麦子不和你讨梅糕了,你快起来呀、起来------我们回家、回家------”孩子边哭边用力得去拉老人冰凉的手,想要把他拽起来。那双指甲乌黑的手,曾经挥舞着镰刀砍下一捆又一捆的柴、扒拉着一筐又一筐的煤;给她洗过衣裳、绑过辫子、刻过陀螺、扎过风筝------
无奈,老人再也抬不起手为孩子擦掉眼泪了,就在刚才他问县令的管家讨要煤钱过年时、就在那一群恶仆踢打老人时,老人至死都睁着双眼,他有放不下的人啊!如果这么走了,把他的小宝贝孤零零的丢在人世间该怎么办呐!
无奈,阎王要你三更走,谁能留你到五更?
孩子似乎是明白了,爷爷再也不会回应她了,就像当年的爹和娘一样。于是抽搐着停止了哭喊,就那么静静的跪着趴在老人的身边,小脸贴着老人已经冰冷的脸,无声的流泪。
天色渐渐地晚了,零星的开始有人家燃放炮竹,“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千门万户曈曈日,却把新桃换旧符。围观的人们慢慢的都散了,只有孩子仍然跪在老人身边,偶尔伸出冻红的小手为老人拂去脸上凝固的雪花。
一个美丽的妇人搀着个绑着牛角辫儿的女娃在她的身边站定,妇人似乎低头对着女娃说了些什么,那女娃忽然就哭了起来,然后踩着积雪一深一浅的跑过来,对着跪在地上的女孩说:“娘亲让你和我们回家,你愿意吗?”说这话时,女娃鼻下还挂着两串鼻涕。见女孩没有反应,于是又走近了些,拉过她的手:“天黑了,会有大野猫出来哦。”
女孩似乎震了震,又看了看抓着自己的那双小手,好软好暖。又看了看雪地里的老人,扁扁嘴,“哇”地一声哭出来:“爷爷••••••爷爷••••••他不要我啦••••••”
“别哭,别哭,青禾和娘亲要你!”
金麦子猛地惊醒,以手触了下眼角,苦笑一声,多久没做这个梦了?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颈,麦子定定地看着床上的青禾出神。
“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快乐,当年我也并非想不告而别,只是看着芹姨日渐消瘦的身体和你越来越黄的小脸。我不能那么自私------”金麦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青禾母女那天晚上满街找她的场景。那么冷的风刮在她泪湿的小脸上,两条小短腿仿佛有着无穷的力量,穿过了东街走西街。
“大娘,你见到我家麦子姐了么,这么高,很漂亮,穿着大红色的夹袄。”
“大爷、大爷,你见到我家麦子姐了么,这么高,很漂亮,穿着大红色的夹袄”
青禾这个梦很长,一会儿在泰国的那艘游船上,忽然惊涛骇浪。一会儿在云府的戒堂,槐木棍夯得骨头都要裂了,周围都是看热闹的人,而她,就是那个热闹。再然后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像是站在一片湖上,周围升起了好大好大的雾。有许多灰白色的人在雾里来来往往,都死寂着一张脸。
她居然在人群里看见了娘亲,娘亲还像以前那样好看,穿着月牙白的缎袄,鬓上斜插着一根明晃晃的珠花,那是青禾满月是洛燕笙送给娘亲的。青禾隔着泪眼看着娘亲,一肚子的委屈想和娘诉说。“娘,你去哪儿了?带青禾一起走吧……别丢下青禾……”
娘亲也流着泪,她摇摇头。“娘的青禾,娘不该抛下你,留你一人在人世间受苦,可娘不能带你走。”
青禾想要去握娘亲的手,可是,身后却有个穿小红袄的孩子拽着她。麦子姐?
“儿啊,回去吧!好好活着……”
“是我青禾,我是麦子姐!你醒醒啊青禾!青禾!”
耳边有人不断地叫着她的名字,可青禾的眼皮犹如千斤般重,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掀开眼帘。刚睁开眼,就见到一张明艳的脸庞。眼睛溜圆溜圆的很是讨喜,可眉宇间却透着飒然英气。当看到青禾醒时,大眼睛里立刻涌出泪水来。
“青禾……青禾!你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