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没有戴鸭舌帽，整张脸露出来，上完早读之后，班里的目光又三三两两地落在他身上。

经过昨天，就算不知道他的人也被迫知道他了。

林倦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个穆眷？如果是，他为什么要来临县一中？他们心里都很好奇，但是没有人给他们答案，林倦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也没人敢上去搭讪。

以至于后来，这两个问题成了临县一中的未解之谜。

林倦始终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就像不知道别人在背后议论他一样。但林归袅知道，他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淡然，只是这层壳是他最后的屏障，他不能撕掉。

他从不肯示弱，不是因为他的傲气，而是因为他知道，没有人会保护他。示弱除了让他更加深刻地感觉到自己的痛苦无力之外，一无是处。

“还有哪道？”林倦忽然侧头看她。

“嗯？”林归袅有点懵，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偷看了他多久，还偷看到失神，桌上的卷子是一点没做。

她忍不住闭了闭眼，为了不在林倦面前丢人，只好一手在卷子上随便指了道题，很坚定地说：“这道！这道我不会！”

林倦沉默了三秒才说：“我也不会。”

林归袅没想到自己竟然随手指到林倦都不会做的题，简直不可思议，于是忍不住看了过去，结果，她指的居然是语文卷子上的古诗词默写……

“只能硬背。”林倦补充。

知道了知道了！林归袅一脸正经地点了点头，实则心里恨不得掐死自己，她怎么不蠢死算了……

大课间的时候，苟紫来找林归袅，就看见她一脸蔫蔫地坐在座位上，而林倦的位子空着。

她揉了一把林归袅的短发，就势坐在林倦的位子上，“干嘛呢？没精打采的。”

“狗子……我看起来，是不是一直都特别傻里傻气？”通过今天跟林倦的相处，林归袅开始深刻地审视起从前的自己。

“怎么突然对自己有这么清醒的认知了？”

“真的特别傻吗？”林归袅皱眉。

“傻得特别可爱……”苟紫捏了捏林归袅的脸，“谁说你傻了？是不是林倦？我赏他一个过肩摔！”

“不是……”

林倦怎么可能说她傻。

她就是想起以前虽然怯懦，但从来没在他面前出过什么丑，现在勇敢一点了，反而频频在他面前丢人。他肯定觉得她特别笨。

“林归袅，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关心则乱？”

“听过是听过……”林归袅点点头，“不过狗子你一个理科生是怎么知道关心则乱的？”

“林归袅！”熟悉的锁喉又出现在林归袅的脖子，“老子也要考语文的好吗！好心好意安慰你还被你歧视？反了你了！”

林倦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女生坐在他的位子上，林归袅被她勒住脖子连连讨饶。他们看起来关系真好。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在那一瞬间确实……是羡慕的。

中午打完饭，林归袅在饭堂找了一圈，依然没看见林倦。她叹了口气，还是上了教学楼天台。

林倦果然霸占着那个很偏僻的角落，一个人吃着学校小卖部买的面包。她没打扰他，在他斜对面找了块地方坐下，刚打开饭盒吃了两口，忽然想起被她遗忘在教室的两盒饺子，猛地一咽。

“唔……”她差点被噎到，拍着胸口，努力地咽下嘴里的饭，难受得眼泪花花。

“你……没事吧？”林倦还是看了过来。

“有事……完了……”她终于把饭菜咽了下去，竖着三根手指发誓，“林倦同学，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我的饭？我保证马上回来，跑着回来！求求你了……”

林倦已经三两下解决所剩无几的面包，本想离开，闻言顿了顿，想着她或许真的有什么难处，最终还是没有动，“嗯。”

“谢谢你！林倦同学……”林归袅一溜烟地跑了下去，回来的时候，蔫蔫地垂着头，手上多了个书包，“还好，没遇上学生会检查……”

林倦眼看着她从书包里拎出了两大盒玉米饺子，一看就是外面带进来的。看不出来，她吃得还挺多。

“本来是打算分给朋友的，但是他们饭都吃完了……”林归袅捧着两盒玉米饺子手足无措，“这可怎么办？我还有饭，也吃不完啊……”

林倦将面包的包装纸揉成一团，刚起身，林归袅突然把其中一盒饺子朝他递了递。

“这家的饺子特别好吃，林倦同学，你……要不要尝尝？一个也行，不尝……也行……”看他没有伸手接的意思，林归袅说着说着，语气弱了下来，直至噎住，“算了，都凉了，应该不好吃了吧……”

她又不敢看他了，忐忑又懊恼地低着头，跟昨天晚上一模一样，手缩了回去，有些发白的手指还扣着饺子盒，有点可怜兮兮的意味。

林倦看着她的饭盒，她的两盒饺子，再看着她只到他胸口的瘦小身子，鬼使神差地就应了一句，“嗯。”

“嗯？”林归袅有点迷茫地抬头看他，眼睛还残留着雾气。

林倦妥协般扣住她手上的一盒玉米饺子，轻轻往他的方向扯了去，她下意识松了手，然后看着他打开了盖子，“没有筷子？”

“有有有……”林归袅像是怕他反悔一般，忙把筷子塞进他手里。

林倦尝了个饺子，垂下眼帘的时候，不自觉捏了捏手里的筷子。

他好像……还是太容易心软了。甚至在某一瞬间，因为她感觉到了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