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紫终于见到林倦的真容，看他看得眼睛都直了。

“长得好就是长得好，怪不得那些女生想尽办法也要去偷拍。就冲着这张脸，翻墙被抓都不亏啊。”苟紫撞了撞林归袅的肩膀，揶揄地在她耳边说：“你这……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别瞎说……快上课了，你回去吧。”林归袅向着林倦的半边身子都僵了，不停回想自己刚刚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啧啧啧，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苟紫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的，倒真像是哭着走了。

这个活宝。林归袅险些没忍住笑出声。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老师一说下课，全班人几乎都往外冲去了食堂。

林归袅头晕脑胀，没有急着吃饭，反而是肩膀一松，整个人后靠在椅背上揉太阳穴。她一个高中毕业好多年的人要在短时间内尽量把知识点都捡回来，还要跟上课程，真是豁出老命了。

正在她考虑是要先趴在桌上眯一会儿，还是先刷几道题的时候，余光一扫，发现林倦居然也还在。

他也后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捏鼻梁，眼下有几分青黑，看得出来昨晚睡得并不好。

“林倦……同学，”她选了一个尽量贴切的称呼，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像一个初识的普通高中同学，“你……不去吃午饭吗？晚一点饭堂……可能就没有饭菜了。”

“没事。”林倦没有睁开眼睛，反正他也不会去饭堂吃，“谢谢。”

他们在教室里多留了半个小时，等到人少了，林倦才起身。林归袅做完题抬头的时候，刚好看见他走出班门，又留给她一个消失的背影。

窗外雨停了。

林归袅没有带伞，去小卖部随便买了饼干和水，然后爬上了教学楼的天台。她习惯在那里吃午饭，下雨天那里也有遮蔽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有人先一步占了她的地盘。

林倦坐在她常待的那个角落里，被阴影困住，啃着小卖部最便宜的面包，地上的水坑映着他依然淡定斯文的侧脸。

林归袅就像被按了停止键一样，只能傻愣愣地盯着他。

她怎么忘了，这时候他才刚刚在星乐KTV打工，第一个月的工资都还没有拿到，更不可能去办饭卡。她以前从来不知道，他是这样随意对待自己的午餐。

秋风飒飒，好像要把这个单薄的少年吹走。

林倦早就察觉有人在看他，三两下吃完了面包，站起来就打算离开。

“我没有占你地盘的意思……”林归袅终于回神，立刻出声解释，还举起手中的饼干袋晃了晃，笑着问他：“林倦同学，吃饼干吗？”

“我知道。”林倦往天台外走去，脚步没有停顿，两人擦肩而过，“你吃吧。谢谢。”

一滴，两滴，一条线，两条线，好不容易停了的雨又下起来。

雨势越来越大，林归袅孤零零地站在檐下，看着他的背影第三次消失，低头碾了碾脚尖，忽然觉得有点难过。

她还以为自己早就没有这种情绪了。

他待她其实没有任何的不妥，就像他对待每一个陌生人那样，彬彬有礼却又冷淡疏离，不会让人觉得难相处，却也不会让人想亲近。

如果从前的林倦不是一开始在她面前就是善良心软的样子，也许现在的她就不会这样了吧。

那时候他们在这个天台初见，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在雨里哭得那么惨，只记得他从躲雨的角落里走出来，走向缩成一团的她。

“别哭了。”少年蹲在她面前，脱了校服外套撑在头上给她挡雨，还塞给她一只袖子擦眼泪，“没带纸巾，将就一下。”

初见改变了，那个温暖的少年也不见了。

雨一直断断续续下到晚上八点半，才慢慢变小。

林归袅在学校上完两节晚自习之后，故意磨蹭着，等林倦走出班门，才开始收拾东西。

昏暗的灯光，没有月色的夜晚，她随着人群往外走，在那么多穿着相同校服的人里，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高瘦挺拔的林倦。

林倦双手插兜孤零零地走出校门口，周围车水马龙人潮熙攘都与他无关。他沿着学校外围墙一直走，然后拐进另一条路灯还没修好的路。

他的夜视能力很出色，迅速适应了黑暗，平平稳稳地走着，然后听见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跟着他，他不动声色，看见前面有一个易拉罐，他没有往旁边避开，而是直接跨了过去。

“啊……唔。”易拉罐滚到路边。他听到另一个人因为受惊而加重的呼吸声。

他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在下个路口利落拐弯，身后的人跟了上来，一下子跟他四目相对。

“为什么跟着我？”

他站在路灯下盯着突然出现的女生，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橘黄色的灯光柔和了他的棱角，但他浑身的疏离却在夜色里变得更加强烈。

明明他就在五步之内，林归袅却觉得他看起来很是遥远。

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独来独往，用他的疏离把整个世界和他隔绝开来，从来没见过他跟别人有什么交集，更谈不上热络。

从前的她不了解他，以为他就喜欢这样，也因为自己的怯懦，不敢同他亲近，以至于后来……后来总是难以释怀。

“我不是故意跟着你……”林归袅攥紧双肩包的带子，“我家也走这边，就在星乐KTV附近。我……我就是轻微夜盲，跟着你，比较不会碰到路上的障碍物。”

这确实是实话。以前她都是一个人走这条路，只是看到他的时候，她就不自觉地跟上去了。

林倦揽了揽自己只用左肩背着的双肩包，见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双肩包的夜光标识上，才明白夜盲的她是怎么跟着他的。

他一直不说话，林归袅吃不准他是不是生气了，只能低头先服个软，“你要是不愿意……我就不跟了。”

她低着头，头顶一个小小的旋，落在林倦眼里，特别像一只耷拉长耳朵的沮丧兔子。再想到那个故意让她踢到的易拉罐……

“没有。”林倦背过身往前走去。

没有？什么没有？没有不愿意？

林归袅有点茫然地抬头，看着他放慢的脚步和分明是默许的背影，忽然福至心灵，赶紧跟上去。

她没有跟他太近，满足地看着他的背影，虽然在她眼里，他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从他身上，她却看见了曾经那个少年的影子。

其实回到十年前也不坏。

虽然试卷很多，功课繁重，但是因为走过了一遍，她比从前的自己拥有更多的勇气和坚定。她可以试着弥补从前的那些遗憾，也想要像她说的那样，把少年从恶龙手里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