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一天的喜宴散了,夜已深。
五月的风从窗户的缝隙间飘过来,舒舒柔柔;窗外是闪烁的繁星,繁星点点如精怪眨眼,偷窥着人世间的秘密;如水的月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朦胧的月色仿佛一条若隐若现的面纱又将那些秘密垄隔;房内的一对红烛烧了一半,一壶酒也已倒完……
寒灵烟和洪裔在这新婚之夜竟然说了许多关于以前的事。或许是因为他和洪裔之前没有太多过往的故事,所以只能随意聊聊,就像是新的一场认识。
洪裔对于寒家的上一代的事自然了解不多,但听他这么一说也就起了兴致:“我还一直奇怪,既然寒家前任的君夫人已经死了,为何你父亲一直不把你的庶母扶正,这么说来,你父亲对你爹是很好的。”
寒灵烟又摇摇头:“不好,一点都不好。”
“我了解的故事里,我和三哥出生时,东苑起了大火,生下我之后爹爹已经没有力气逃出去了,他让管家抱我走,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还不如让这两孩子烧死’。我不知道我爹长什么样子,是什么性格,为人如何,这些我统统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说的这最后一句话。所以我想,我爹不会喜欢父亲,父亲也不会对他好,否则是不至于到这地步的。”
洪裔想法不同:“我觉得你爹爹一定是极爱你们的,否则他何必生下你们,你想,他最后想的还是让管家把你抱走,可见他爱着你,疼着你,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也想把你抱在手里好好得看一看……”
洪裔不了解他们父辈间的故事,但他曾在厅堂里见寒济和他父亲闲谈。谈话间提及各家的孩子,寒济说霁风的性子有几分像白鹭飞,特别是那倔强又固执的时候;而灵烟,除了性格更为安静,几乎和他爹一模一样,但灵烟不讲话,他天生逆来顺受,隐忍不发,却偏偏看起来那么冷漠,又那么凶;不似他爹和他的哥哥,看着还好实则是真的浑身带刺——那是旁人第一次从寒济口中听到‘白鹭飞’三个字,洪裔当时并不在意,但却无法忽视,因为寒济讲这些的时候眼神是不一样的,那一向平静得眼中突然掩去所有锋芒,像是大荒飞雪的地方开出了三千桃花,眼转流霞……
寒灵烟听得有些愣神。
洪裔见他发愣,就不再继续讲这些,他故意将半个身体靠在寒灵烟身上,笑得痞气,像是去青楼里的嫖客:“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是不是也该就寝啦?”
寒灵烟将他推起来:“那你睡床,我坐在这看书。”
啥?看书?洪裔一阵错愕。
“喂、喂,你这是打算新婚之夜抛下新婚夫君呐……”洪裔眼神配合着话语,一脸怨哀。
寒灵烟的眼神更加无辜:“没有啊,我坐在这里看书,没有走啊。”
“那你不如坐在床上看书吧。”
“……”寒灵烟不太喜欢坐在床上看书,灯光太暗。
洪裔不等他说话,自己已经脱鞋上床,空出了半边位置,拍了拍,摆明了要寒灵烟过去。
寒灵烟轻叹一声,只能拿着书上床,同时将一盏烛灯移到了床边。
洪裔哀怨得下床把烛灯移开,又翻身回来,有些不满得看一眼那本书卷,好像那书卷欠了他钱:“你当真要坐在床上看书啊?”
这下寒灵烟更奇怪了:“不是你说的吗,你不许人看书?”寒灵烟在猜测他的规矩是不是这样的。
“你!”洪裔气得想打人,但他转念一想又笑了笑,“好,你看、你看,但你得讲给我听。”没等寒灵烟拒绝,他赶忙补上一句:“你要是不肯讲,那我就闹,既不让你睡觉,也不让你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