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程烬做了一个梦, 梦到小时候他陪周薄杉一起去参加绘画比赛。
当时他十岁, 周薄杉九岁半。
国画比赛请了不少市里的老师,他们的面孔周薄杉都很熟悉了, 就是那些周末经常到少年宫当评委的老师们。
程烬陪他一起排很长很长的队, 夏天炎热的午后,他们坐在台阶上吃冰棍,穿着同一个颜色的短裤,比谁的腿长。
没过多久周薄就杉高高兴兴地进去了,走之前还跟程烬击了个掌。
没想到他出来的时候却是垂头丧气的, 耷拉着小脑袋, 皱着眉头,柔软的头发都软趴趴地贴着耳根。
程烬走过去拍他的背,他就一声不吭地甩开,然后抬起手背开始抹眼泪。
“怎么了?”程烬问。
周薄杉肩膀一抽一抽地回答, “他们说我根本没有画画的天赋,画得不好。”
周薄杉抠了抠被墨水染黑的手指缝,伤心地蹲下身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欢画画。”
程烬知道, 他很喜欢画画。
所以他在草稿本上画满了火柴人的涂鸦, 教科书上只要有空白的地方就一定会被他填得乱七八糟,他的想象力天马行空, 画过八条腿的老虎、没有嘴巴的鳄鱼、还有长着翅膀的蜥蜴。
程烬陪他一起蹲下, 从后面搂住他的肩膀说:“可是我觉得你很棒啊, 你不要放弃好不好, 以后,你一定会画得很好很好的,就像你爸爸那样。”
周薄杉红着眼睛望向他,“真的么?”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一做梦梦见周薄杉就一定是在特别小的年纪,头发细软,白净而又清澈,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月牙,嘴角还有个小梨涡。
只要他一哭,程烬就愿意把手里所有颜色的糖果都给他,就为了哄他开心。
宿醉后醒来,程烬发现自己躺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而且还没穿裤子。
口渴得要命,他连裤子都顾不上穿就直接去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完,周薄杉刚好从楼上下来。
“去洗个澡。”周薄杉朝他努了努嘴,“早上想喝豆浆还是咖啡?”
“豆浆。”
“豆浆机里打好了,自己倒。”
程烬走到豆浆机前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一点预感,但是当真正看见的时候,又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周薄杉前脚刚走,椅子上就出现了一个穿着咖啡色真丝衬衫的男人,男人优雅地坐在桌前,端起白瓷杯子,正打量着窗外的风景。
“哥哥,我找你半天了,原来你在这儿呢。”穿着运动服的阳光男孩豆浆,顺势坐上沙发扶手,笑嘻嘻地看着男人。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儿,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滚开。”男人眉间微愠。
“哥哥,你翻脸不认人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昨天晚上你还……”豆浆还没说完,就被咖啡给攥住了衣领。
“我警告你给我检点一点,我们两个是亲兄弟,昨天发生的事,只是一场意外!意外!你懂么?”咖啡十指逐渐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显示了他的愤怒。
程烬吓得手里的杯子差点掉到地上,“妈的……”
豆浆不怒反笑,他轻轻松开咖啡的手,用一种非常轻佻的语气说:“哪又怎样,哥你还不是爽得都要叫出来了。旁人都说你经常苦着一张脸,看着就不太好吃,可是我却觉得意外地很甜呢。”
“滚!”咖啡暴怒的脸上出现一抹红晕。
“啪嗒”桌子上的咖啡杯突然被周薄杉家的猫给碰倒了,翻了一地。
“啧啧啧,这门亲事我不同意。”程烬摇了摇头,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的豆浆汁,看到纸上残留的乳白色液体时,他动作一顿,觉得似乎可以脑补出一整个“咖啡”口中的“昨天晚上”的画面。
“等会儿去行北家看看他吧。”周薄杉提议,“这货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steam一连好几天都没怎么上线了。”
“行啊。”程烬说,“需不需要去买个花圈呸花篮。”
“买屁的花篮,去水果摊称两斤橘子得了。”周薄杉说。
“行啊,等我洗个澡再换个裤子。”
周薄杉扫了他一眼,“昨晚上你就跟一流氓似的,一到家谁也挡不住你,坐沙发上,就要脱裤子。”
“可能天儿太热,我啊,躁。”最后一个字儿他读得还特别重,程烬指了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