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眯了眯眼,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就等着她来找你报仇吧。”
“你说什么?”他脸上的血色倏然间全数退去,只余一片苍白。
我觉得这个人,他真是不值得同情。
“在你以为她过得很好的时候,其实她并不好,你口中作恶多端的恶人,却是她的骨肉至亲,唯一疼她爱她之人。”我说,“凤千阑,若你还一直这样无知无觉,终有一天你会后悔。”
凤千阑身子狠狠一颤,瞳孔猛地缩紧,眼中流露一丝仓惶失措,他怔呆的站在那里,我转身正想走,他却突然一揭衣袍双膝跪地,我怔忡间,生生受了他一拜,回过神来猛地退开两步,“你这是干什么?”
堂堂凤羽将军,怕是只跪过天地君亲师,我受他这一拜恐要折寿。
“请姑娘收下此物,应允今后无论发生何事,保灼华一命。”他将那株盛着天心草的盒子递到我面前。
我张了张口,浑然摸不着头脑,“我保她?你未免太看得起我。”看了眼他手中木匣,“至于我的死活就不劳凤将军牵挂了。”
我说完也不看他,打开门走了。
天心草怎么会在凤千阑手里,难道墨轻情要这天心草的果实竟是为了他?莫非,凤千阑也中了蛊毒?
剪不断理还乱,想了一会整个人就变得非常烦躁,最后我去而复返,熬了半宿,终于在后半夜等到猫着腰潜回房中的人。
“做什么心虚成这样?连背都挺不直了吗?”我撩开床帘,下床,走到桌边把灯点上,凌灼华僵硬的站在门口,一副做了亏心事无地自容的模样。
我冲她招招手,“过来,今夜秋高气爽,明月照人,咱俩正好促膝长谈,顺便把账清一清。”
她脸色变了变,硬气道:“我没话同你说。”话落竟转身就走,我眼疾手快抽出挂在壁上用作装饰的长剑掷了过去,没有开刃的剑锋擦着她的脸飞过,撞上门后掉到地上。
她惊魂未定,怒道:“阿染,你真要杀我不成?”话音未落人已跑了。
我简直忍无可忍,捡了剑就追,“老娘想教训你很久了,你个混帐东西!骗上瘾了是吧?把老娘当傻瓜耍着玩是吧?老娘今天就废了你!”
“睢染你别一副老子教训儿子的口气!”凌灼华逃得极快,我一时竟没追上,登时怒不可遏,“我去你大爷,还不给我站住!”
“你发什么神经,这大半夜的,再不住手我喊人了。”她边跑边回头,“别以为云樽哥哥不在就没人管你了。”
“你——”我被气得呛住,猛地咳嗽起来,一停下来便觉得眼前发黑,拄着剑喘气,她也没比我好,靠在一棵桂花树上气喘如牛。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落在我身边,“染姐姐,你要砍她吗?我帮你!”少年说完抽刀就砍,被我眼疾手快揪住脖领子,“小屁孩子,没你的事,上房休息去!”说完我目光阴郁的盯着凌灼华,“你疯够了没有?到底要不要嗖我回去?”
她靠着树轻笑起来,我过去拉了她就走,她捏着嗓子笑,“阿染你轻点,这么粗鲁要弄疼人家了。”
我头也不回的呵斥,“要点脸行不行!”
房中,我们两人相对而坐,中间燃着一盏灯。
“喜欢杀人是吧?来,杀个给我瞧瞧。”我讥诮道,凌灼华默默垂头,我继续道,“你先前说的那些我全不信,若你的族人苛待于你,以你的性子,万不可能还想着保他们。但我只问这最后一次,你真不愿说也无妨,只是从今往后,你的事我再不会管。”
凌灼华睨着我脸色观察片刻,屁股一动,挪到我身边来,拉住我手信誓旦旦道,“你问,你问什么我都说。”
我难以置信的瞪着她,“你到底属什么的,变脸这么快?”
她笑得一派谄媚,我用力抽回手,正色道:“我想知道,你知道的事情。”
她垂眸片刻,抬眼看着一星烛火,用一种非常平淡的语气陈述似的开口,“其实多年之前,先王还在世的时候,便曾有意将当朝栖凤公主指给千阑哥哥,这件事我并非不知晓。后来苍国内乱,我父母施行毒蛊之术造下杀孽,我知道他们有罪,可是……可是他们即便该死,却不该死在她的手里。”
凌灼华目光微敛,眸中浮起冷意,“墨浔亦登基后视凤家为眼中钉,我虽不在苍国,可也知晓他的处境,是我父母从中斡旋极力维护,也是他们……”
我心一紧,看到凌灼华露出一丝苦笑,“他们十恶不赦,却独独宠爱我这个女儿,视若明珠,我想要的,他们岂会不成全?三年前,当她发动宫变时,是他们施放毒雾血洗苍王宫,杀光了那些反对的朝臣,并打开宫门将她迎进来。她不费一兵一卒拿下王座,可到头来,却剑指他们是祸国妖医。母亲来找我时,满身的血,只剩最后一口气,对我说了两个字:快逃。”
我喉咙发紧,墨轻情这一招既是永绝后患,也是杀人立威,此后再无人敢诟病她夺位的手段。这就是帝王心术,只是凌灼华不明白。
她微微蹙着眉,神情淡漠,无喜无怒,我心升一念不敢言,却是她先说了,“你定然好奇我母亲是怎么找到我的,没错,当时我就在宫门外,因为他们说,等这一切结束,我就可以出嫁。我等在那里,想给他一个惊喜。”她低声道,“可最后……我甚至没能为他们收尸,至今也不知道他们被弃尸何处。”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