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推测得不错,那青国所为便并非如世人所传颂般,不忍生灵涂炭,只是不得不为之罢了。”玦渠最后为我总结,却是耐人寻味的语气。
我收回心神,只见凌灼华眉间微展,似乎终于明白了一些,我淡淡点头,转而又笑道:“上位者御下自有其术。所以啊灼华,其实没有谁比谁高尚,更没有哪一个人能做到让所有人都认同他。那位凤羽将军以杀止杀,以战止战的方法,虽为一些人所诟病,但他却是为全局着想。”
我见凌灼华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只能直接道:“那穿青部族野心勃勃,彼时虽主动送来降书,可我想不出两年,他们定会再犯苍国边境。可凤千阑的这一战却令其折损十万多人马,不出意外的话,至少可以换来苍国边境十余年的稳定。嗯,此人虽行霹雳手段,但却是真正的才冠三军,智勇双全,再者他在其位谋其事,除暴安良,护国守土,已足够出色,而你实在不必为方才那书生所言而如此介怀。”
凌灼华呆了半晌,脸上终于流露出笑意,黑白分明的眸中也重新焕发神采,明艳不可方物,她瞧着我,很新奇的道:“阿染,为何你在说到青国时,只称世子琊,可言及黛王时,却是直乎其名?”
我怔了怔,却听到对面突然传来凉凉的声音,“这么说起来那位青国世子非但不高尚,还极为功利,那你方才为何还要说,他是为君王者这种话?”玦渠用筷子杵着桌面,语带轻嘲。
我看了眼淡然不语的江流,不知为何,我有些不能容忍玦渠话里的轻蔑,便直言道:“其实政治这种东西,本身就离不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我们不能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来评判,这样未免过于迂腐了。”
玦渠脸色微变,似乎没料到我会为訾琊平反,瞪了我半晌,却怒道:“你说我迂腐?”
我抽了抽嘴角,赶紧否认,“不是,说方才那位书生呢。”顿了下,又忍不住开口,“况且政治本身就自带阴暗属性,所以这根本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不怎么说政客是世上最肮脏的职业呢?”
说完莫名有些不安,半晌之后终于反应过来,只见对面的玦渠一脸佩服的看着我,“阿染,你这一棒子,可真是打沉了一船的人啊!”
我赶紧转眼去看江流,他执杯喝酒,眼中有笑意,却没说什么。
我轻咳了声,一本正经的道:“话虽如此,但我们要一分为二的看待问题,世间凡人并不总是只能看到胜利者的姿态。就说这位青国世子,审时度势,相机而动,能杀却不嗜杀,这些他都做到了,即便是为收买人心,但至少施惠于百姓了……”
“能杀,不嗜杀……”玦渠打断我的话,这是以前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的句子。
而我想到的也是那围困王城的两万青龙军,虽说是为蛊毒所惑,可在那样的情况下,訾琊若真为王权想,理应雷霆出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叛军才是。而我想他之所以在兵临城下时选择紧闭城门,定是因为心中有疑虑,所以最后才会发现蛊虫之毒。
若非如此,那两万青龙军怕是血染黄沙,埋骨城下了。
思及此,便不禁由衷叹道,“已然生在帝王家,多少人会不想要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呢?可是最终登上那个位置的却只有一个人,这就注定了这是一条离不开野心权谋的道路。所以私心养民望也好,仁善治天下也罢,只要他在通往王位的道路上,不滥杀,不枉杀,即便脚踩累累白骨,掌中鲜血淋漓。而我想这样走过来的人,今后站在高位时,也定会想着如何福泽苍生,恩施万民,而倘若他能让百姓不经战乱苦,不受饥寒迫,家有卧榻可栖,田有五谷可收,那谁还会在乎他到底是位湿润如玉的谦谦君子,还是心机城府的伪善者呢?”
“他,真有你所说的这般好?”玦渠皱眉,神情深沉难辩。
我笑笑,“藏而内敛锋芒,纳而蓄势待发,展而与众不凡,现而退尽铅华,为君者当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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