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宗氓因不放心外人,故命内侍局将奏折搁置在御书房中,秋雨听手下说了这事后,知道外人是谁,但也没怎么苦恼,还是那般悠闲,只是问了几句圣上还需不需要人手的话,便乐得悠闲自在。
宗氓刚开始处理朝政,自然奏折力不从心,想请秋雨派几个人过来,又担心他不乐意,可这奏折,少说也有几百本,批阅起来未免太麻烦了。正纠结,宫人通报道:“凤后在外面跪着呢,圣上你看——”宗氓本就心烦,听人这么一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道:“这妮子是准备做什么?没看见我在忙吗?”那宫人道:“看样子是昨天那事把她给惊扰到了,手中捧着状子,说要为旧党申冤。”宗氓啐了口,道:“把她接进来,朕有事要问问她。”
半晌后,方柔进来了,见了宗氓哭道:“臣妾恳请圣上放过诸位臣僚旧属!”宗氓冷道:“放过他们?方柔!你可别忘了,他们连朕亲自任命的知法政使都不放在眼里,竟妄图群起而攻之?再者,当日里秋狩时,若不是秋雨他留了心眼,你觉得我们能安然地活到现在?怎么?又是哪位尊神求了你,要你帮他们讲话来着?”方柔见他如此,遂道:“圣上,那方柔请问您,莫秋雨当政,是否又真的把大权交予了你?他不但没有,反而变本加厉,使尽了手段,用尽了心机,党同伐异,就连以往对他多有提携的方党也不放过!再者,五胡再度南犯,塞北三大关皆已失守,圣上,你觉得这是偶然么?方柔在暗地里调查了一番,那些将领是不战而降!圣上!是不战而降啊!臣妾以为,定是有人从中挑拨,而这人!绝对是莫秋雨莫大人!”
宗氓听她如此说,也不插嘴,到了最后,方才问了一句:“那么你,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战报的?”方柔面色一僵,吞吞吐吐道:“回圣上,贱妾不过是随意乱翻的罢了,何须在意?”宗氓冷笑道:“据我所知,那些战报都是保存在元帅府上的,你也知道元帅府上住的是谁吧——杨林,正好,前些日子里,我去你宫里找你,侍儿说你出去了,我还好奇呢,那么晚你去的哪?呵,方柔啊方柔,你心情我能理解,但朕能坐上这个宝座,你也知道靠的是谁,那个人,不是你能对抗的。”方柔听她如此说,怒道:“所谓人定胜天!方柔又怎可看见大月被他莫秋雨蚕食下去?太祖爷当年所说的,所谓天下人,需为天下着想!如今莫党肆无忌惮,横行霸道,就是因为圣上过于懦弱,念及旧情!臣妾今日既然来了,绝无回去的道理!恳请圣上兵发政事堂,活捉莫秋雨!”宗氓一方面感她忠心耿耿,一方面悲事情已无回转之余地,心下一片汪洋。
正踌躇,宫人在外道:“圣上,秋雨大人,率领莫党一干臣子跪于午门之外,道此位受之有愧,意欲辞官归隐云云。”宗氓登时怒道:“反了反了反了!一个二个,都把我当什么了!”
原来秋雨在宫中的暗哨见方柔跪在了殿门外,知道没多少好事,忙命人出宫告之秋雨等人,莫党众人登时慌了神,秋雨却没有些许讶异,只笑道:“你看,这不就等到了!”说罢,又对众人道“如今这个局势,我也有应对的方法,就是不知道各位配不配合了。”因血道:“事情关乎我等的生死存亡,我辈又怎么可能会退缩呢?”秋雨颔首道:“也好,俗话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秋雨恳请各位与秋雨一起跪在午门之外,这样一来,我莫党的地位才能保住。”众人都是熟读经典之人,也都知道士可杀不可辱的古训,如今莫秋雨这番决定,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但骑虎难下,只得如此了。
宗氓本来就一个头两个大,这里的方柔还没哄好,那边莫党又闹了起来,媪太后也听说了莫党的动静,原本以为莫秋雨那派人本就自命清高,自然不屑于去反击,谁知道竟让皇族丢了这么大的人?现在整个帝京都知道了圣上要逼走莫秋雨,只因莫秋雨擅权专横,已有不少受到莫秋雨照拂的自发跪下了,媪太后这时才发觉,自己早就被莫秋雨算计好了!但那有能怎么样呢?当务之急,乃是处理好皇族与莫党的矛盾。
无奈之下,媪太后遂命宫婢前往御书房,指点道:“今日这事情,圣上必须给莫党一个说法,你也看见了,莫党如今是众望所归,假如非要为了方柔,得罪他们,就当我没说,但假如要保全宗家,如今之计只有依靠莫党了。”说到这儿,宗氓已经懂了大半,遂修书一封,命亲近的宫侍前往午门宣读。
那宫侍到了午门,好家伙,密密麻麻的皆是平头百姓,见状,忙宣读道:
天朝圣治,启元之盛世,今旧党借职责之便宜,意图乱朝政于北漠,无奈,被莫党众人识破,收押监牢,朕昏庸无道,竟听信亲信妄言,怪罪忠良,陷忠良于不忠不义之间!今得人指点,方才悔悟,特请莫党诸位前往御书房,重掌乾坤!
众人听这道诏书,方才松了一口气,秋雨笑道:“先生不辞劳苦,特来宣召,秋雨感激不尽。”说罢,吩咐府里人拿来了一张票据,“这里面有白银千两,还请先生笑纳。”
方柔见宗氓如此做法,心知大势已去,只得在一旁端坐,“如今,本皇也保不了你了。”宗氓研了研墨,淡然道,“臣妾知道,是臣妾自己肆意妄为,才致使如今的困局,倒是劳烦圣上替我费心了。”方柔心下不断苦笑,天下大势,天下大势,呵,天下——
“圣上,莫大人到了。”宫侍在外道,宗氓挑挑眉,笑道:“请莫大人到书房等候,朕有事需要处理。”那宫侍下去后,宗氓扫了扫四周,低声道:“朕如今也没好的安排,这样,你暂且去太后宫里避一避,看之后他们有没有心思对付你。”方柔也知道这是如今最好的办法了,遂道:“也罢,多谢圣上为方柔找好了去处。”说罢,由后门出去了。
宗氓急急忙忙地往书房赶去,莫党众人已稳稳当当地坐在那儿了。秋雨更是笑道:“圣上何须这般焦急呢?”宗氓冷道:“莫秋雨,起先以为你是个肱股之臣,未曾想你竟然也行擅权专行之事!实在该死!”秋雨挑眉道:“圣上,臣的忠心,想必圣上也明白,如今若我不出手,那么旧党众人势必会威胁我等的统治地位,圣上你也知道,那群人都是景泰旧臣,假如借此事斗倒了我们,那么圣上你,势必会大权旁落,凌懋然虽然已被软禁在宫中,可假如被有心之人利用呢?圣上!臣虽过于刚愎自用,但这颗心,还是为圣上着想的啊!”宗氓沉默半晌后,道:“也罢,朕也不想再管什么了,如今这天下,还是你们的天下啊。”秋雨心中大喜,道:“多谢圣上成全!”
宗氓这一席话,看似是警告,实则不然,乃是为了方柔向秋雨委曲求全,秋雨本就想重掌朝政大权,如今宗氓这一关已经过了,这大月便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阻拦他的了。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呢?”因血在一旁试探道,“怎么办?呵,从今日起,本座就已是无冕之王了!自然,要看望一下老朋友咯。来人!摆驾慈宁宫!”
媪太后自听闻了御书房中的变故后,自知莫秋雨将来临了,也不做准备,端坐在正殿上。过了一会儿,宫侍在外通报道:“莫秋雨莫大人求见。”媪太后冷道:“请。”
秋雨见媪太后端坐在上,也不敢多说什么,恭敬道:“拜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媪太后冷面笑道:“请坐罢,秋雨大人一上台就来我这低陋之处,本宫着实决定荣幸非常了!”秋雨抿唇道:“太后谬赞了,秋雨不过是一介穷儒罢了,怎敢多言呢?”媪太后呆了呆,笑道:“看来本宫还是斗不过你啊,莫秋雨,你也知道,如今宗家已经衰颓不已了,我们这些蒙先帝恩德的人不过是想守护住先帝的大好河山罢了,虽然做法有失偏颇,但,老身恳请知法政使,莫因一人喜恶,就将这太平盛世给毁于一旦啊!”秋雨摇头道:“秋雨又怎么会做出那般愚昧之举呢?所谓天下大势,势必有人伤亡,秋雨不忍看见那般惨景,故心中已有打算,明日秋雨会将那些旧党臣子释放,请太后务必使他们提议隔江而治一事,这样一来,秋雨自然可以保住他们,如果他们不提出,秋雨又怎么可能亲自提出呢?”媪太后念及秋雨的远见,心下大为赞赏,颔首道:“自然,还是劳烦秋雨大人费心了。”秋雨摆手道:“这有什么?秋雨也只是尽一些绵薄之力罢了。”
毕竟天下,假如有你们在这儿阻碍,自然无法统一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