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魏雨正要往嘴里倒,闻言举着坛子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哎这不好吧,你还没结婚呢……要不你重新封起来?”
钟白抬眼深深地看了一眼魏雨,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连他自己也不懂,他眨了眨眼,掩去眼底过多的情绪,开口说到:“我骗你的,师父他自己都打了一辈子光棍,哪会想着给我娶媳妇。”
“啧,我发现你这个人怎么越相处觉得你的话越不可信了。”
“你喝不喝,不喝还回来。”钟白伸手作势要抢。
“喝的喝的。”魏雨急忙举着坛子猛灌一口,这一坛桃花甘露与以往喝过的都不同,酒的辛辣味道从口腔通过喉管直往胃里冲,复又从胃里曲曲折折地缠扭上来,缴得他的鼻子眼睛一阵抽搐。
“呜哇,这哪是桃花甘露啊,这明明是桃花烧刀子吧。”魏雨毫无防备地被呛了一口,眼泪刷地从眼眶里冲出来。
钟白笑笑不说话,取了那个缺了口的陶杯,斟出一杯酒,放到嘴边轻抿一口。
(四)
钟白给喝得昏天黑地此时睡得人事不知的魏雨盖上棉被,转身在柜子里翻出钟师公传给他的道袍。
橘红色卦袍和大红色长裙被他压在柜子最下面,虽然有点积灰,好歹因为没用过几次,还算新。他展开来抖了抖灰尘,郑重地穿上。
之前他为了安慰魏雨,嘴上说着不信,职业道德却让他不由得认真思考魏雨带来干旱的可能性。的确是从魏雨来到凤来村之后,凤来村滴雨不下,甚至连人工降雨也失去了作用。这让钟白这个有真才实学的“神棍”不得不考虑起另一种非科学的验证方式。
他转头看了眼睡得正香的魏雨,摘下了挂在门后的铁质灵刀和小铜铃,开了门往深山里走去。
钟白面对东方,设坛点燃三根檀香插在米碗内,然后跪在地上,烧黄纸三张,磕了三下头,又用右手中指在地上划一“十”字,把小腿压在“十”字上,右腿压在左腿上,烧祈雨灵符一道,接着两眼微闭,身体周正,头顶悬,鼻吸口呼九次,两手成抱球状放在下丹处,口中念念有词:“直达龙王海藏中,兴云布雨降灵空。直达雷霆四府间,雷公掣电出苍穹。广布云桥万丈高,飞鞭走马上天宫。定告通意,烧章。”
随着咒令结束,突然狂风大作,钟白大红色裙摆在风里疯狂舞动,手里的小铜铃“叮铃叮铃”地响个不停。钟白艰难地在狂风中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飞沙走石中渐渐聚起一个人像来,那人脚踏一条双头龙,悬在半空,随着那人逐渐睁开没有眼珠的银白色的眼睛,狂风渐渐平息下来。
钟白单膝跪地,神的威压让他不敢抬头。
“现在还能让我出来的人已经不多了,凡人,你有何事?”
“玄冥大人,”钟白跪在地上,朝着玄冥恭敬地磕了一个头,“晚辈不才钟氏第二十四代弟子钟白,今日为凤来村祈雨。”
“想下雨倒也简单,”玄冥银白色的眼睛往钟白的小木屋里瞟了一眼,身下的双头龙蠢蠢欲动,“把那屋里的鱄鱼一刀毙了,不出三日就能如愿。我北海玄冥兴云作雨不大行,除妖倒是强项,要不我帮你一把?”
钟白心下一惊,没想到魏雨竟然是《山海经》里写的“状如鲋而彘毛,音如豚,见则天下大旱”的鱄鱼。他再次恭敬地俯身伏于地上:“不才钟白恳请玄冥大人高抬贵手,钟白愿付出一切代价保他周全。”
“哦?”玄冥扬扬眉,“倒也容易,你的命格与他互换,只是你阳寿未尽,愿意代替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钟白毫不犹豫地点头。
玄冥一扬手,双头龙撞进钟白胸口当胸穿过。钟白只觉得一阵如同受了车裂之刑一般的痛,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躯在一道银白色的刺目强光里化为灰烬。他的灵魂分成三魂七魄,二魂七魄都已四散不知飘到何处去了,唯独一道命魂尚还存着意识,只晃晃悠悠地飘进小木屋里,在魏雨脸上落了一个冰凉的吻,随后化作无数光点散在空气里。
世间众人皆恨你带来的干旱,但你是我一个人的甘露。
魏雨是被脸上冰凉的触感惊醒的。他一睁开眼,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涌进他的耳膜里,雨滴从屋顶茅草的间隙里滴落下来,滴在他脸上。他愣了一秒,立刻从床上弹起,嘿嘿笑了两声,像极了村口看门的大金毛。
“阿白!下雨了阿白!”他跑出木屋,雨水从上而下把他浇了个通透。
山上一片寂静,只有山下隐隐传来村民们举着盆接雨水的欢呼声。
魏雨的泪水混着雨水落在土地里,他绕着木屋转了一圈,到处都没有钟白的身影,只看见埋桃花甘露的墙根积满了水,还没取出来的桃花甘露整坛整坛地泡在水里,封泥已经被大雨淋坏了。
作者闲话:
说不短就不短!正在为毕业13w字作品集努力,发上来的都是存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