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九韶多嘱咐安慰了几句苏锦州,叫他好生休息,苏锦州却突的来了精神,想起父亲之前说过晚饭要好生招待箫九韶一事,执拗的要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贵宾。
箫九韶推辞一番却抵不过苏锦州的坚持,只能先应了下来,然后与苏青鸾依次撤出房间。
“苏家的事,便是我箫九韶的事。”箫九韶跟苏青鸾行至一旁较僻静处,突然说道。
“那我在这先替苏家谢过箫盟主。”苏青鸾趁着四处无人,对着箫九韶行了一礼。
另外一边已经回到房间已久的“宫肆”,正坐在停在窗边的轮椅上闭目养神,直至傍晚。忽然从外面窜进来一道灰影,有个上身血迹斑斑的男人跪在他面前,喘着粗气仓促说了几句,待他一挥手便又冲了出去消失不见,此时又留下宫肆一人在房内,饶有兴味的笑意更浓,接着便有个侍女在门外敲了几下,说道:
“请宫肆公子前去后厅用晚膳——”
苏锦州在后厅设宴,因为父亲身体抱恙无法出席,只得由他来亲手操办,虽然先前受了点轻伤,但贵客当前岂能怠慢,原本就因为妹妹和父亲的事情耽搁了些时间,如今哪能继续拖延。箫九韶与他又是好一阵客套后,苏青鸾和“宫肆”也前后脚都入了席。
这后厅是临水而设,此时有夜风习习吹拂起荷塘,搅碎水中一弯玄月。不远处设有平台,突兀立于水中,与后厅有石路相通,三五个身材曼妙的舞女搔首弄姿,歌姬被围在中间咿咿呀呀地唱起歌来。
“想人生,美景良辰堪惜。问其间、赏心乐事,就中难是并得。况东城、凤台沙苑,泛晴波、浅照金碧。露洗华桐,烟霏丝柳,绿阴摇曳,荡春一色。画堂迥、玉簪琼佩,高会尽词客。清欢久、重然绛蜡,别就瑶席。”
箫九韶与苏锦州来回祝酒,三杯两盏便像是有了醉意,苏青鸾在一旁心事重重不敢多饮,而“宫肆”只是十分安静地埋头吃饭,眼睛上的丝带也未取下,只是换成了轻薄通透的纱质。
婢女最后又端上四盏鹿肉羹放于他们面前,掀开铜盖顿时气味浓郁,肉香随着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实在是令人食指大动,难以拒绝这等佳肴珍馐。
“宫肆”却一不小心将面前的肉羹失手打翻,突然撒了自己一身油汤,胳膊上也烫红了大片,箫九韶连忙起身去照顾身旁的宫肆,手忙脚乱中铜盏也被碰了下去满地狼藉。
“苏兄你看……我这兄弟的眼睛不好,今日实在是对不住了,还请能原谅原谅。”箫九韶见“宫肆”低头不语,一脸楚楚可怜的无辜之态,便替他出声向苏锦州解释。
“无妨,我能理解,能理解。”苏锦州不好过多责备客人,心中再不悦也只得作罢,看着地上的铜盏眼里还有几分惋惜。
“苏小姐能否去陪宫肆先回房?你精通医术,帮忙看看他被烫到的手臂有无大碍,我留在这里与苏兄多饮几杯赔罪。”
苏青鸾点头应了下来,“宫肆”闻言却一把抓住箫九韶的袖口说道:“还是箫兄带我回房吧,我胳膊没有太大的事情,只是这一身狼狈污渍实在恼人,苏小姐的女儿身也不太方便。”
箫九韶略有些迟疑,望着“宫肆”再三考虑后起身向苏锦州说道:“失礼了,我这先送他回房收拾一下,待我回来再罚酒三杯。”
“好。”经苏锦州出声答应,箫九韶便送“宫肆”回了房,一路上多有安慰。
待婢女将地上与桌上的污渍收拾妥当,苏青鸾与苏锦州又重新入席,两人皆不言语,气氛逐渐冷了下来,忽的苏锦州看向苏青鸾面前未动过的铜盏,又突然变得殷勤了起来,自己吃了一口面前的鹿肉羹,开始赞不绝口地怂恿者苏青鸾也赶紧尝尝。
苏青鸾瞥了苏锦州一眼,确实也不好推脱,舀了一勺肉羹送入嘴中,还未来得及咽下便看见铜盏中有几粒并不平常的“调料”,心中激起千层浪涛,猛然用手绢捂住嘴咳嗦起来,将嘴里的东西悄悄全吐在了手卷中,接着不断剧烈咳嗦,像是被什么呛到了一样。
“咳……锦州……咳咳咳……我老毛病又犯了,快……快去帮我找找以前祖父放药的地方……咳咳……咳……”
苏锦州心道这苏青鸾确是小时生体欠佳,苏老太爷还在的时候被捧在手心里,怕她犯病就于家里四处放些救急的药,以备不时之需。那时他还只是个长辈带着前来走动的旁支子弟,哪能想到今日离执掌苏家只有一步之遥,想到这里,苏锦州心里生出一番快意,便爽快的应承下来。
“我记得先前花厅里有,长姐莫要惊慌,我这就去看看。”
苏青鸾见苏锦州逐渐走远,趁着四下的婢女仆役也未注意到自己,将肉羹中的果籽挑出放入手绢中藏好,之后又借机将两人的铜盏对调,她半垂着眼眸看着原本是属于苏锦州的鹿肉羹,眼中一片晦暗不明。
箫九韶此时已经带着宫肆回到了房中,宫肆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伸着胳膊让他帮忙上药,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认真涂抹着,生怕稍有不慎就弄疼了对方。
“箫兄……”宫肆吞吞吐吐像是要说些什么一般。
“嗯?”箫九韶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并未抬头,还不时对着那片通红的皮肤吹上几口气。
“宫肆”一边躲着这吹到他皮肤上令他有些发痒的热气,一边说道,“那盏鹿肉羹不大对劲。”
“有什么问题?”箫九韶终于停了下来,他抬头看着宫肆像是也在思考。
“我嗅觉比常人要灵敏一些,但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味道实在过于奇怪。”——就和长寿村里的一般,这后半句自然是被他咽在嘴里。“宫肆”半合着眼,面有担忧之色,语气也是十分的诚恳。
“这样说来,确实需要小心苏锦州了。”箫九韶借着“宫肆”的话,脸色有些凝重地点了点头,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在怀中一阵摸索掏出来个穿了绳子的玉制短哨。
“这个给你带着,想来这里也是危机四伏,日后有什么危急时刻吹响它,我便会立刻来救你。我现在需去后厅一趟,苏小姐独自在那儿恐有危险。”箫九韶“宫肆”带上这枚玉哨,“宫肆”又将它塞入领口之中,原本冰凉的玉石贴着胸前,在此刻竟有了几分暖意。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