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一次,苏州陈家陈洛遭此横祸,齐淮军却是抱病在床不曾前来,只派了他的长子齐卿元前来。
两人在苏州有名的酒楼“仙客来”包了二楼,将各位寨主庄主舵主都宴请到此好说话。
这陈家被灭门,寻找凶手自是一事,这“长顺镖局”之后的生意要如何了谁人做主也是头等大事。
酒过半盏,众人才将这两件事一提。
这生意之事江若初之前并不管,作为齐家陈家的少主,两家都按月提成给江家,此一节,和江若初与陈家齐家的关系一样,只有内情人知晓,故此江若初这会儿也不便先开口说话。至于那凶手一事,江若初虽然知道就是莫日晞,可若要提出来便又不得不牵扯到杨南丞,此刻他却也还不知杨南丞到底怎么牵扯在内,纵然心中自觉对之陈家不住,可却也不愿意杨南丞因此待人受罪被人追杀,干脆也就闭口不言,只静观其变。
这齐卿元奉了父亲之命前来主持,这会儿见着少主人家江若初并不先言语,自己自然也不便开口下定论,只淡笑道:“这凶手一事,在下与江公子已经前往义庄多次查看,目前倒是有了这毒药的线索,至于几处刀伤并非寻常所见,不似名门兵器,怕是还要各位寨主庄主,各位镖头,帮主多多追查。这陈家的生意么……”
齐卿元这话一出,众人已经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特别是几位分舵的镖主更是脸色复杂互相看了几眼。
按说这总镖局没了龙头,最好便是从分舵之中推举一位能人当之,可这回却是情形有些复杂。一来这总镖局是毁于一旦无一活口;一来是陈洛膝下并无男丁,分舵也全是交给几位值得信任的外姓人管理,并无大小之分,这会儿要分个主次来倒是麻烦;再者便是这长顺镖局暗中与江家齐家的这一层关系。
齐卿元看了看江若初,其实二人私下便也想到过这一次聚首便也逃不脱此一节。
江若初看齐卿元求助于他,便低头想了想举杯,还不曾开口成句:
“各位前辈,……”
就听得楼下哭哭啼啼上来几人,两位侍女扶了一位少妇人上得楼来,看那少妇哭的梨花带水,双眼通红,见到众位寨主们,才总算哽咽着道了个万福,看向主桌上的江若初齐卿元二人,又泣不成声。
“瑶玉!”江若初一惊,赶紧起身相迎。却原来是陈洛早年已出嫁的女儿陈瑶玉。
陈瑶玉坐下来抽抽搭搭,眼泪总是停不下来。江若初见到这人倒是舒了一口气,心中也是可怜。这陈瑶玉本是乖巧女儿家,陈洛当年不想女儿卷入这江湖之事,早早就将女儿下嫁远乡,若非若此,怕是这一次免不得杀身之祸。
堂下几位认识陈瑶玉的也是面露喜色,上前来关怀几句。
齐卿元看陈瑶玉渐渐平复了些,这才又开口道:“正是天道大公,陈家依然有命脉在世,陈公庇佑!既然陈大小姐出面,依在下拙见不如请大小姐来主持此事,无论是寻找凶手还是长顺镖局的生意做主,便也是出师有名,各位以为如何?”
此话一出,堂下几人点头几人皱眉。
江若初心中一顿,当然也知道堂下人摇头的原因,这陈瑶玉不过是个嫁做人妇的妇道人家,年纪又小,江湖中的事却能懂得多少?这镖局生意哪里又是随便一个妇人家能够当家作主的?何况既然已经嫁人,自然也要顾照夫家,怎么能随便出头露面。
不过既然是陈家的生意陈家的血仇,自然是陈家的人来做主是最好不过,如此也少却许多不必要的旁事滋生。而且由陈瑶玉出面,也不必将三家关系告知天下。
如是想着,江若初看了看齐卿元轻轻点了点头,柔声开口对陈瑶玉悄悄道:“妹子,卿元兄说的是,陈公的仇和镖局的生意如今都得要有人出面做主,辛苦妹子你先……”他自然知道陈瑶玉的难处,只想先行安抚其他人,这复仇和生意的事情自然可以三家私下计议。
陈瑶玉哪里明白江若初的意思,旁人说话他不曾听得入耳,江若初的话却是叫他一顿一愣,抬头看着江若初递了个眼色,妇人家也看不明白,只哭着开口:“少主!瑶玉只想知道为何爹爹会遭此惨祸,为何爹爹娘亲还有几位镖头师兄会被人仇杀,少主你要为瑶玉为爹爹做主啊!”
“瑶玉妹子……”江若初眉头一皱,齐卿元也是双目一瞠。
堂上静了一刻却忽然炸开了锅。
“少主?!”
“什么意思?!”
“大小姐你在说什么?!”
这会儿陈瑶玉也是忽然一愣,总算意识到自己一时失控却是忘记了不当将此事叫人知晓,可这会儿他也顾不得这许多,边抽抽啼啼边继续道:“少主,瑶玉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哪里能管这些江湖大事,只求少主为爹爹主持大局,为长顺镖局讨个说法!”
众人交头接耳然后齐齐看向了面色些微难看的江若初。
江若初明白陈瑶玉也是一时情急,眼看这关系便也戳破,想了想,才先安抚了陈瑶玉,转头举杯饮尽,干脆也把三家的关系与众位一说。
“诸位前辈,寨主,庄主,帮主,舵主,事到如今便也不必诸多隐瞒,诚如瑶玉妹子所言,我江南三家的父辈本是主仆相称,隐瞒诸位并非有意,不过是父辈的誓言所约。如今陈家遭此大劫,我三家,我江南各辈自当为了江湖正义替陈家讨个公道,更不当让陈洛陈公几十年心血创下的长顺镖局让与他手,污蔑了长顺镖局的江湖名望!”此言一出,堂下一片哗然。
齐卿元听江若初如此说了,也赶紧附和称是,恭敬地起身向着江若初做礼。其余人看了也才将信将疑又望向江若初。
虽然这三家关系一出不得不叫堂下人议论怀疑,不过他江若初也是江南有名的名门,这等从属之事便也不该是在这种时候胡说八道的话,堂下几位当家的率先也点了头,拱手算作认肯了这位少主人。
江若初也明白这一次忽然表明身份实在是事出突然情非得已,转头看了看几位分舵的舵主:“几位前辈叔伯,虽然并未与各位表明过身份,若初也不过是个后辈,这生意之事也是懂之甚少,须得各位叔伯们多多提携包涵!”这话说得谦虚许多,几位分舵当家脸色也好了许多。
江若初转头拉了陈瑶玉起身:“诸位,陈公在天之灵,如今陈家还有后人在世,依若初之见,既然陈家仍在,不如诸事如常,各位分舵舵主也如常。而今头等大事,便也是要好好安葬陈家,让陈家众人入土为安!”
“江公子说的不错!”主桌上一位长须汉子起身举杯,这汉子便是长安分舵的舵主于钧,“诸事如常,咱们最要紧的是安葬陈太爷,找到害了陈家的凶手,以慰陈家上下的在天之灵!”听到这于钧开口,其余几位舵主也不得不举杯响应。
看其余人脸色依然有异,不过也都起身举杯,怕是这期间关系突然昭白倒是叫人有些反应不及,江若初脸色却好了些许,只要这些镖局舵主暂且安抚住,旁事也好说了。
如江若初所猜,虽然其余人对他这位忽然天降的“少主”多少还有怀疑,但是“诸事如常”这四个字也算是稳定了军心,而陈家的事也算是告一段落。
七日后,众人齐齐为陈家办了一场盛大的丧葬,几家人又分别分头去寻找了杀人线索。
虽然不意曝露三家的关系,江若初倒也没有埋怨陈瑶玉,只稍作安抚便着人护送陈瑶玉回了夫家,其余镖局的事便交给了其他几位分舵舵主主持,
“诸事如常,若是有重大之事需要若初出面,再与各位叔伯共同商议对策。至于少主一说,便是你我知道罢了,诸位叔伯不必太过在意。”
江若初倒是明白诸位分舵舵主的心思,并不将自己摆得太高,只开口如是一说,其他舵主也是老江湖了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并无异议。
陈家这边的事说得简单,便也是处理了好些日子,江若初也与其他几位舵主重新安排了镖局的一些日常事务,其余水寨山庄又有各种杂事,江若初也不得不出面和解,至于那凶手一事,他这个“少主”自然也不得不管。
江若初与江南齐家陈家的关系,在江湖中也无可避免的传开,虽然也引来不少议论,倒也没有滋生旁事,那齐淮军知道此事以后倒是将齐卿元好好数落了一番。江若初登门去探病,却见着齐淮军似乎还有旁的心事,只道是因为陈洛死于非命而悲伤所致,并没有太在意。
陈家的后事,随部的安顿,分舵的生意,舵主们的微词,待得江若初处理完毕得空下来,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好在这一阵的忙碌,叫他无暇去想那些与杨南丞之间的不快。
等一切上得轨道,一如往常,江若初才卸下重任返回映雪莊。
听闻杨南丞近日里四处寻他的踪迹,这番爱恨也才猛然袭来。
江若初是个要强的人儿,可终究对杨南丞的爱意匪浅,知道自己一时冲动造成了难以挽回的结局,可是他也深信两人的情意,一面纠结于两人之间越来越深的沟壑,一面却又因爱更平添许多埋怨和自责,比起之前陈家的烦事,这些情事更叫他难以成眠。
纵然是自己说了分离的话语,可是想起那一日杨南丞竟然一句也不辩驳自己,想起杨南丞怀中搂着那个害了他陈家一家,抢走了他心爱男人的妖孽,江若初依然恨之入骨!可想起杨南丞对自己的温柔,想起自己对他的痴心,想到杨南丞为了寻找自己而四处奔波,心急如焚,思念成灾,自己对杨南丞的爱意更是深之入髓!
【待续】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