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钟信总算坐将下来,倪越才将来寻找他的来意一说。
钟信看了看凌雪安,这会儿也总算是认出人来一般,拉着凌雪安的手好一会儿才放开:“其实不瞒凌少和这位,倪捕头,几月之前我中原镖局被劫镖,我可谓是上天垂帘,苟且偷生……”
原来,几月前,中原镖局接到了一趟镖。这送镖来的人并不陌生,就是经常在中原镖局押镖的归雁楼的师兄齐九龄和其结拜兄弟,凌刀门的王江河。这镖局押镖本来平常,钟信与手下十数人也是齐装按时出发。中原镖局虽然不大,但在江湖也颇有名望,这被劫镖的事情很少发生,可偏偏却是叫他钟信遇上。
“那日,下着小雨,我与诸位镖师想要寻个躲雨处,因为这押送的东西怕水,我们就急急离开了官道想寻个人家屋檐避雨。谁料到就说话的功夫,这镖队前后来了各两匹马,上面四人都头戴斗笠,三人穿黑一人穿白。那白衣人说话倒是客气,只说是他家主子要看我们镖箱里头的东西,只叫我们给他面子,将东西留下,他就好给主子交待了。”
听到这里,凌雪安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怎么就觉得这人听来眼熟耳熟呢?
钟信继续说:“镖队里有个镖师路上病了,那时候正好给他备了轿子,我也正好在轿子里躲雨,见着来人觉得不善,就叫镖师警戒了。可谁知道,那人说话毕了见我们不动作,就自己飞身过来要翻镖箱。”
这镖局走镖,走得就是信誉二字,怎么能叫旁人随便动押镖的东西?镖队自然也就出手阻止,可却从前后和中间都分别跳出七八人,这几人功夫了得,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货色,竟然就在短短时间内将镖队的人杀得干干净净!那钟信却是因为在轿子中,刚出轿子就身中数刀倒回轿子里,被那生病的镖师强拉着藏在轿子后面的空隙才得苟活。
“可除了我……”钟信说到这里,已声泪俱下。
倪越点了点头,凌雪安面色也戚戚然轻轻拍了拍钟信的手背。
钟信哭了一会儿,总算又稍微缓和了神色。
倪越才低声开口问了:“那镖物?”
钟信听了这问话似乎有些不悦,凌雪安却开了口:“钟二哥,你别难过,这位倪捕头也是想要帮你破案,这才问得清清楚楚,你可别多想,照直说便是。”说着看了倪越一眼,“六扇门的捕头也不都是口若悬河的,这种说话说半截的也多得是,你可别往心里去。”
倪越听了看了凌雪安一眼,却也不禁心里嘀咕,这算是夸人还是损人呢?
凌雪安却是不理会他,心里偷笑了一把,拍拍钟信的背。
钟信听凌雪安说话在理,低头想了想,才继续说:“镖局的规矩自然不能随便看客人的东西的。所以之前我也并不知道押送的是什么,只是几个搬箱子的镖师倒是私下提过这一次押送的东西轻得很。直到那几人杀人以后,去翻箱子。”
说到这里,钟信停了停,闭了闭眼:“那时候我也只剩一口气,想要冲出去拼命可却没有力气,只能躲在轿子后面,从缝隙里看到那几人围到镖箱旁边,那个白衣人掀开箱子翻找,却原来,那箱子里的镖物是一堆书卷。”
“字画?”凌雪安插了一句嘴。
钟信点了点头:“那白衣人将多数字画都随意一丢,最后拾起一本卷册往怀里一揣,看到这里我才知道,我镖队十数人竟然就是为了一册书卷命丧他乡。”
凌雪安听完心中不禁也感不值,转头看倪越却是八方不动,面色不改。
“后来呢?”
“后来,我见着他们想要点火将剩下的东西和尸首一并烧掉,想要逃也没力气,就昏死过去。谁知道我大难不死,后来被旁边村夫所救,养伤两月。为了追查被劫的镖物,我又回到淮南道上被劫镖的地方,沿路寻找线索,总算在这里打听到一些消息,可是也没有更多线索,”钟信叹了口气,“而中途听闻,听闻我镖局又出事,我不知真假只是心中害怕,可又想要找仇家报仇,又怕才仇家知道我还活着,又想寻回我镖局失物维护我镖局声誉……”
“难怪你见了我也怕我要害你。”凌雪安小声道。
那钟信听了倒是歉意的苦笑:“凌少见怪了,我这也是九死一生,哪里还能分得好坏,一时得罪,还……”
“哎,别这么说,是我的不对,不该悄悄跟着你,害你起疑。”凌雪安打断了他。
钟信勉强笑笑,看了看倪越:“不知道,倪捕快可有什么线索,到底是谁害我中原镖局?害我全家?”
倪越看看二人,想了想才将自己所调查的线索和顾非之前在杭州调查到的线索,与二人一说。
“什么?押镖的齐九龄死了,王江河失踪?”钟信大吃一惊。
倪越点了点头,看了看皱眉的凌雪安,说:“此事牵连甚广并非只有中原镖局一家,据我推测,这件事怕不是单纯的劫镖。不过现下阁下是唯一的幸存者,怕如阁下所担忧,对方可能会为了保住秘密还要加害与你。故而确保钟公子的安全将是最为紧要之事。”仿佛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叫倪越有些不适,停了停才又继续说:“钟公子现在可有别的去处?”
钟信还在回想刚才倪越所说之事心中悲凉,被这样一提,才又回神,苦笑了一句:“我钟信这是报仇无门,举目无亲啊……”
倪越正要开口,凌雪安却先接茬:“钟二哥说什么见外话,虽然钟伯伯他们不在了,可不是还有我和我妹子么,将来你二人结亲,咱们不就是一家人?”
人说岁寒知松柏,患难见真情!凌雪安脱口而出这一句,无非是雪中送炭之情,一饭千金之恩!
钟信闻言又落泪,倪越不禁也吃惊不小,心中却生出几分佩服。
凌雪安倒是不以为意,他本是真心相待,自然比不觉得何处不自在,见着钟信又哭,他倒是觉得心疼友人,忙又上前安慰。
钟信回手拉了他的手捏了捏,住了哭,却似哭似笑:“钟某家道中落还能有凌少这样肝胆相照贫贱不移的朋友,死而无憾了。”
凌雪安却是被他说的一愣,连连摆手。
那钟信也是性情中人,知道凌雪安真心相待,可是他现在孤家寡人不说,更是身无分文,怎么能够耽误凌家小姐的大事?想到这里,不禁脸又苦楚,道:“只是凌兄的心意,我至死不忘,但我钟家已经如此,我又何以高攀凌家,害苦雪巧、害苦凌三小姐,凌兄不必再说。”
凌雪安听明白了,忙又开口:“你这话说的,哪里高攀了,我妹妹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丫头,我回去就、就叫爹打他!”
这话倒是将钟信逗乐了,连连摇头,才忙转身去擦了眼泪鼻涕。
凌雪安还要言说,倪越却是趁机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两句:“这会儿钟信正是伤怀之时,此事以后再提也罢,莫要让他太难堪。”
凌雪安听懂了道理,可被倪越提点,他却又有些不悦,哼了倪越一句,也不再赘言。
那钟信擦好了脸转过身来,看了看倪越。
倪越倒是好好地接过了话头:“钟公子现在是案件的重要证人,为了阁下的安全,不如请公子在水落石出前到我六扇门统领府小住,以策周全。”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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