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秦姐姐又不欠我的。”宁宁眼眶微红,倔强的偏过了头。
秦莳失笑,又一时间觉得有些茫然,“你又如何欠了我的”
话音方落,秦莳便瞧着面前的小姑娘簌簌落泪,仿佛藏着说不尽的委屈和彷徨。
秦莳一时间手足无措,忙拿袖子去擦宁宁的眼泪,可也不知道是她天生皮糙肉厚,从不觉得自己的衣裙布料扎人,还是宁宁实在是肉皮嫩,总归眼泪没擦多少,倒是把小姑娘的脸给弄红了一片。
叶景江在一旁瞧着,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嫉妒了——别看阿莳口头上已经承认了他,可从来都没有与他那般亲近过。
分明是个顶离经叛道的姑娘家,却也仿佛是恪守着那“发乎情、止乎礼”的念头一般。
叶景江想,说不定他什么时候也在秦莳面前哭上一通,还能换来秦莳的几分心疼。
不过这样的念头自然也只是在叶景江的脑海里过上一遍罢了,他是决计不可能在秦莳面前露出那等神态。
若说是示弱,到是有几分可能。
不过有了这一打岔,宁宁倒是缓和了几分。
秦莳也总算是松了口气,忙不迭道:“可算是好了,小姑奶奶,你来日便是要与我一拍两散也好过如此。”
可秦莳电光火石之间,却也仿佛抓住了什么一般。
宁宁满脸泪痕的模样,仿佛与记忆深处的一处影子渐渐地对上了。
秦莳下意识的睁大了眼睛,似乎是想要仔细地看一看宁宁,可却又实在是做不到。
毕竟,她前世除了仇恨,眼底实在是再也没有放下过什么。
那总是倔强的跟着她的柔弱身影,秦莳也从来都漠然待之,甚至没有看清过她的脸。
如此想来,她心底倒是多了几分遗憾。
遗憾与自己没有仔细看过的那个小姑娘,也遗憾于她错过的整整一辈子。
如若秦莳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心神,或许她前世也能够遇上叶景江,也能够遇上宁宁,她不会失去云绮烟、不会失去狐狸崽,她能够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那自是没有如今更让秦莳眷恋。
但说不定,也会是一种选择。
那样的事情,宁宁自然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如今她也算是信得过叶景江,明白这人并非她记忆中想象的模样,可宁宁却也更不敢提及前尘往事了。
若是、若是她再一次的将秦莳至于那样的境况可怎么是好
宁宁从来都不是一个主意大的姑娘,也从来都没有在谁的身上耗费过这样的心思。
即便宁宁心底明白,或许她永远不能让秦莳知道,她曾经当真是受过了秦莳的恩惠。
但是没关系,如果这是能够换来秦姐姐快乐的代价,宁宁也愿意付出。
可不论宁宁曾经在心底犹豫过多少次,又曾经下定了怎样的决心,可只要是肉体凡胎、还未曾做到超凡脱俗,总归是会有动摇的时刻。
她既是想要那可怕的过去全然离开,不要沾染秦莳和宁家分毫,却也很想秦莳记得当初她对宁宁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秦莳却深深地看了宁宁一眼,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宁宁的额角,“总归会过去的。”
总归是要向前走,总归是要向前看的。她其实给不了宁宁什么,也从来都不觉得,倘若前世那人当真是宁宁、倘若宁宁当真记得一切,便欠了她的。
秦莳很清楚,她之所以出手,不是因为看着宁家可怜。或许有那么一刻,她看着满目疮痍的宁家,曾经想起过藏锋山。
但只有一刻。
那是不敢想、不敢念、不敢记得、不敢忘记,只能甘愿化为心魔的过去。
秦莳明白,她是将那一刻的动摇狠狠的掀了过去,仿佛连带着自己的软弱一同抛下,只剩下满腔的仇恨,才敢面对那些所谓的正道。
她不理会那个跟在她身后的小姑娘,因为她只怕自己会疯掉。
理智和痛楚日夜拉扯,倘若不麻木些,如何能度过没有尽头的日日夜夜。
“总归会过去的。”宁宁喃喃着重复了一遍,眼底却划过了几分悲哀。
放下原该是容易的。
可宁宁不愿意。
她想了想,“秦姐姐,我不愿意放下。”
秦莳一怔,仿佛隔着摸不到的光阴,再一次的看见了当初的自己。
“羁绊本就是如此,怎么可能永远都是欢喜的。倘若遇到不高兴的事情,便要我来放弃,那我、那我成了什么人了呢。”
秦莳缓缓地勾了勾唇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宁宁的确单纯又可爱,根本是被养的娇娇的小姑娘。她整日不求上进,曾经最是喜欢写曲儿听曲儿,仿佛生来便是个不着调的。
若是生得男儿身,只怕又是个传世的纨绔了。
但秦莳却又明白,这又如何呢总归都是自己选择的罢了。
宁宁是如此,她是如此,甚至,叶景江也是如此。
“背负太多,同样需要更多的付出。”
“我不怕的。”宁宁认真道,“我只怕会忘记。”
即便不能说与秦姐姐听了,但那些事情,也不是没有了踪迹。总归是经历过,总归是放不下。
要付出什么也都无所谓,反正她也已经知道了最差会是什么模样。
这样算起来,她倒是平静了不少。
秦莳看着她,也缓缓地点了点头,“你心底有数便好。”
这般,她也不必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