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
马车返回府衙。
我带着荀姑娘去见了冯高。
刘知府已然不在了。
冯高枕在一个大大的躺椅上,见我复又来见他,忙起身,急急道:“姊姊,你生我的气了么”
我轻声道:“我生不生你的气,有什么要紧。事情顺遂地终结,才重要。”
他抱着我那会子留下的食盒,道:“不,姊姊不恼我,顶要紧。旁人要是让姊姊恼,我就杀了他。”
他薄薄的唇透着桃色。
把明明很血腥的话,说得那般稚气。
好像“杀人”二字,于他不过是寻常的游戏。
我指着荀姑娘,正色道:“冯高,莫要玩闹。荀姑娘来与你商量翻案的细枝末节。”
他后退两步,放下食盒,戒备地打量着荀姑娘。
荀姑娘不卑不亢地向他行了礼。
这一晚,他们商谈了数个时辰。
至子夜才罢。
冯高示意她指认的,是他想牵连的人。
冯高示意她不指认的,是他不想牵连的人。
在荀姑娘的供词中,冯高成了不染纤尘的大忠之人。
供词落定。
离开府衙的时候,荀姑娘的脸上没有喜悦。仿佛,因为冯高,她渴盼已久的“清白”缺了豁口。但又不得不如此。
她对我说了句:“二爷是清风,世上难再有人如他。”
我回到府中,一夜不曾眠。
索性坐在书桌前画牡丹。
一笔一笔,牵牵绕绕。
“荀粮道”案再一次轰动扬州府。
刘知府和十数名官员被带往京城。
荀粮道沉冤昭雪,告示贴满城。
荀府贴上的封条被撕开,荀姑娘得以还家。
程府的大少爷程沧时,因“渎职,惧上”被罢了漕军的官职。但总算是性命无虞。被放回了府。
而,程淮时,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家了。
他回来那日,阖府震惊。
小厮直喊着:“二少爷还魂了!”
满府的人都出了院子,程淮时走向老夫人,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母亲。”
老夫人拉起他,摸着他的手,他的脸,证实他确实还活着后,抱着他放声大悲:“儿啊,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众人都摸不着头脑。
东院里,丢了官的大哥生着闷气,大嫂摔碎茶盏。
声音传来,程淮时恐老夫人难过,道:“儿从此好好读书,来年科举,必求得功名,重振程家的门楣。”
老夫人点头,捻着佛珠:“好,好,淮儿大志,母亲心中甚慰。”
程淮时搀着老夫人去了北院,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子的话。
老夫人问什么,他都细细答着,独隐去了其中的种种凶险。
半晌,老夫人指着我,道:“淮时,你不在的日子,母亲给你娶了亲。便是幼年太爷为你定下的东昌府祝家桑榆。”
程淮时走向我,俯身,唤了声:“夫人。”
我的心跳得很快。
耳根热热的。
他又一次离我这般近。
我闻着他身上秋野茶的味道,恍若隔世。
程淮时的几个同窗士子听闻他没死,来府中寻他。
他迎上前去,以礼相待。
我走出府门,坐上马车,往渡口去。
今日是冯高返京的日子。
他站在渡口,没有上船,像是在等人。
看见我,他笑道:“姊姊——”
“我……来送送你。谢谢你放过我丈夫。”我道。
这是我第二次在渡口送他了。
他背着手,站在夕阳下。
如玉的面孔镀上柔光。
“姊姊,你还记得东昌府的光岳楼么”他突然道。
我笑道:“记得。那里很繁华,是个热闹的所在。”
他摇摇头。
寒暄几句。
他上了船。
就在船启的那一刻,他悲伤地说了句:“姊姊,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