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夜心下了然无名的意思,只是轻轻摆了摆手,什么也没有多说。
眼见着老板倒了水,又进屋去了,不多久晨弈走了出来。无名顿时觉得看来老板就只会欺负自己!明明他也是可以自己做的嘛!干嘛老是使唤自己!怎么就不使唤使唤晨弈!无名越想越觉得不公平,气鼓鼓的嘟着个包子脸,板着脸就给客人上了盘茶点。这桌的客人是熟客,非但没有计较,反是偷偷的看着无名乐呵了半天。
晨弈看了看无名,又看了看身后的内室,心中一阵无奈。心说,这家店怎么老板伙计都是些孩子,任性得紧。而这个地方,这些人,恐怕便是他后半生唯一的依靠吧。
回到内室的亓官夜放下手中的水壶,有些恍神。还是无法不去想适才的梦,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亓官绫在病榻上说的话还回响在耳边。一百年的约定,自己真的可以任性那么久吗?或许有一天,始终是要回到那个地方的吧。那座,名为夙芊流仙的城……
恍惚间,夕阳西下,洛神居的大门也紧闭了。
与此同时,对面客栈一间窗户正对洛神居的客房里,有人伸手推开了窗,吱呀一声清脆入耳。一男子从屋内探出头来,一头长发披在肩上,眉间带着秀气,面容好比女子,说是俊美,毫不为过,甚至,还有几分妖媚的味道。透过窗户,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大门紧闭的洛神居,嘴角不住地上扬了一番。眼神,好似看到了猎物的鹰。他看得出神,却不知一家大门紧闭的茶馆,到底有什么值得看的。
直到屋里传来一个凌厉的女音冷漠如寒风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的唤了他的名字“沙华。”他才慢悠悠的回头,轻笑了一下,眉间竟散发出一丝宠溺的味道。一伸手,他便合上了客栈窗户。仿佛刚才这扇窗户从未打开过过一样。
……
“谁?!”
入夜时分,晨弈刚吹熄了烛台准备休息,就注意到窗外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除了出声喝问,脚下也没停着,一个箭步追了出去。可是没追两步前方的黑影就消失了。晨弈曾是修道之人,自然也是辨识得了妖气的。就在刚才,他感觉到了前方那人身上的妖气。难道……
就在他打算继续寻人的时候,一个一袭白衣的人落到了他身侧。晨弈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来得倒快。”
“人呢?”这个身着白衣的人,自然便是亓官夜了。在他的地盘上,什么妖怪这么不长眼的闯进来?目的为何?
“追丢了。”
晨弈据实相告,亓官夜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晨弈啊晨弈,妄你收妖多年,就这么让他给逃了?可有看清往什么方向跑的?”
“……未曾。”心有不甘,却仿佛习惯了亓官夜不时的调笑,晨弈低了低头,言道。
突然间收起了笑,亓官夜微微思索了一阵,方道“明日,洛神居歇业。其他人就各自回家歇息吧,你和无名,随我去城郊。”
城郊?晨弈有些不解,却也不想多问。就算是有妖闯入洛神居,亓官夜的反应是否有些激烈了,居然需要关门吗?本以为,这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还是说,有什么事,他有所顾忌呢?
“本少不是怕。只不过……近来诸事繁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亓官夜明眸微微眯起,勾勒出一个的笑,笑意中透着一丝似有似无烦忧。然则,面对晨弈,亓官夜却未曾说出后半句话,‘能避之,则避吧。’就怕有的事,是避无可避。只但愿,梦中之事,不会成真才好。那种隐隐留在心中的不祥预感,让亓官夜有些不舒服。
被看透了心思,晨弈并没有意外。毕竟对方是只狡猾多思的狐狸。没了言语,两人各自回屋休息,却是各怀各的心思。
……
次日天明
无名遣了洛神居的伙计们悉数回家休息,解释缘由时只是说老板想要外出踏青,也给大家放个假。对于自家那脾性怪异的老板三天两头生出事端什么的,洛神居的伙计们倒也见怪不怪了。这有假可放自然是好的,无人有异议,悉数拾到拾到便散了。打发走了人,无名长舒一气,总算能和主子交差了,也好哪些人没有细问缘由,否则他该怎么解释?
此时的亓官夜坐在院中的池塘边,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一人对弈,身侧却明明还有一人。晨弈站在他身旁,却也是一言不发。
“若白子落于此处,黑子便输了。可我不想他输……”
亓官夜的话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晨弈低头看了看他,有望向棋局,不动声色的取出一枚白子,落在了旁处。
“呵~”一声轻笑回应了晨弈适才的举动。
“我四岁那年,爷爷曾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你作何解?”
“我?我……呵,掀翻了这棋盘。”
晨弈有些惊讶,他对亓官夜的印象是骄傲,蓄意的谦和,却不想,这人骨子里还有桀骜与轻狂。
“时至今日,每每回想起那日的情形,我就觉得后悔。我想我怕是一辈子也忘不掉爷爷当时那种复杂、难过、又带着期许的眼神。”言罢,他扬手一挥,桌上便空无一物。“走吧,这里不安全了。”
“你是不是知道昨夜来的是什么人?”晨弈觉得有些不对劲,亓官夜的情绪这几日有点奇怪。
亓官夜浅浅的一笑,并未言语。
“于你而言,我不值得信任?”此话出口,晨弈都愣了。这不像他的性格,他以前从不追问,也从未对什么人这样上心。
“不,并非我不言,而是无从说起。妖比人要更早记事,自我有记忆以来,早就数不清有多少人想要取我性命,有的人最后我能知道他是谁,有的人至死我也不知道他受命于谁。更多的时候,他们是谁,谁派来的,统统不重要。我需要做的就是一如既往,带着这样的与人疏离却要谦和的笑容活下去,即可。”说完这些,亓官夜的眸子有些黯淡,他望着自家的院子,似有些出神。原以为,人界,会是最后的净土呢。原来,洛神居……也不是吗?缓缓闭上眸子,心中却隐隐闪过一些想要改变和反抗的念头。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晨弈读不懂他眼中的东西,只是觉得,或许眼前的人,比他想象中……还要落寞。晨弈皱起了眉,他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词语。他……不应该是个拥有了很多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