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回到住处时,院中四下无人,只有一个乔姐儿跪在东君紧闭的房门前,愁容满面,似乎有所请求。
瑶姬远远地看了乔姐儿一眼,本打算装作没看见,乔姐儿却叫住了她。
“瑶儿姑娘!”乔姐儿投来热切的目光。
瑶姬顿住了脚步,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乔姐儿身边,问道:“棠棣仙子,你这是……”
“瑶儿姑娘能否在东君面前说上话?”乔姐儿拉住瑶姬的手,问道。
瑶姬无奈叹了一声,道:“这是你们翠微宫的事,我无权过问。”
“你是不肯帮忙罢。”乔姐儿凄然一笑,放开了瑶姬的手,“我与幽冥打交道的时候就该料到有今天。”
瑶姬收回手,本欲抬脚就走,可转念一想,这个乔姐儿与自己也是同病相怜,于是张了张口,问道;“仙子所求何事?”
乔姐儿讶然:“你……”
“姑且一试。”
乔姐儿闻言,忙道:“烦请姑娘转告东君,棠棣自知犯下大错,所有罪责棠棣愿一力承当,毫无怨言。所求唯二,一求勿要怪罪众花仙,二求勿要伤及王家姐妹。”
瑶姬点了点头,心中有了盘算,便上前去敲那房门。
轻叩两下,半晌无人回应。
瑶姬回头看了看乔姐儿,她正焦灼地看着自己,瑶姬只好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轻车熟路地撬开了门。
瑶姬推门而入,东君正在案桌前写着什么东西,眼皮都不抬一下。瑶姬又走上前去,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东君仍是不理睬她。
“东君……”
“谁让你来的?”东君打断了瑶姬的话,质问道,脸上满是冷漠。
瑶姬尴尬地笑了笑:“棠棣仙子她在外面跪着呢。”
“怎的?你不但会替人说媒,还会替人说情了?”东君阴沉着一张脸,说话也没好气。
瑶姬见东君面色不善,于是道:“罢了,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棠棣她求你两件事,一是不要怪罪众花仙,二是不要伤及王家姐妹,至于棠棣所犯过错,罪责她都愿意担下。东君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东君冷哼一声,道:“你知道她犯的什么错么,就敢这么说?”
瑶姬望向门外的乔姐儿,道:“不过是争取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死者可以生,短命能长寿,不也是人间至情吗?”
东君皱眉,道:“她都跟你说了?”
瑶姬含糊地嗯了一声。
东君又决然道:“若是上天垂怜有情人,续命三年五载也都随意,后世还能传为一段佳话,可棠棣她用的是幽冥的手段,这便没什么可求情的余地了,王妙人那段寿命也是要收回来的。”
“若是上天不见怜,幽冥的手段又如何?”瑶姬不甘心地反问。
东君不假思索道:“幽冥里出来的东西都没有干净的,只会惹祸上身。”
瑶姬凝眸看向东君,苦涩问道:“在东君看来,幽冥就如此不堪么?”
“如同一片欲念的泥潭,一脚踏进去,便愈陷愈深。”东君说着,忽然警惕看向瑶姬“你还提它作甚?”
瑶姬倒抽一口凉气,咬了咬唇,道:“不提了。求而不得者,谓之妄求,所谓痴念,不过是自甘堕落。”
“知道就好,你也引以为戒。”东君点了点头,笔下继续写着。
“东君在写什么?”瑶姬突然探过头去,问道。
东君一手将纸收了起来,让瑶姬窥探不得,然后才淡然道:“上交天宫的罪状。”
瑶姬讪讪地收回了目光,道:“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没有。”东君将罪状收了起来,径直走到了门外。
门外乔姐儿一见东君出来,立即来了精神,满是期待地看向瑶姬。瑶姬只摇了摇头,乔姐儿便会意,眼神顿时黯淡了下来。
“起来。”东君命令道。
乔姐儿不敢违逆,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瑶姬忙上去扶了一把。
“我问你,花信何时能拿回来?”东君神色严肃。
乔姐儿老老实实交代道:“妙人魂归幽冥才能拿回。”
东君转而走到瑶姬跟前,道:“你不是想早点回巫山吗?”
瑶姬忙退了两步,摆了摆手,道:“我下不去手。”
“没让你去。”东君嫌弃地看了瑶姬一眼,夺过瑶姬手里的匕首,递到乔姐儿手里,对她道:“你自己去。”
乔姐儿慌忙推开了匕首,道:“我做不到!”
匕首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东君脸色一凝,气氛霎时间肃杀起来。
瑶姬俯身捡起了匕首,在东君眼前晃了晃,道:“要不东君亲自去一趟?”
东君冷着脸道;“不去。”
乔姐儿神色凛然,道:“木已成舟,东君何必要这般强人所难呢。”
瑶姬也在一旁帮衬道:“取人性命这等事,本就不是神灵的职责,实在没必要做的这般极端。等年后王妙人夙愿了结,乔姐儿再拿回花信,正赶得上棠棣花季。翠微宫秘而不宣,又有谁会知道此事呢?”
东君扫了瑶姬一眼,道:“你别多嘴。”
瑶姬偏是不看东君眼色,道:“东君既然带我来了,我便要说上几句。东君这段日子对我颇多照拂,可见也是个慈悲心肠,眼下棠棣已经认罪,王妙人又是个时日无多的本分人,东君何必要赶尽杀绝!”
东君闻言,神情有些动容,乔姐儿趁热打铁,恳求道:“此事罪责在我,事后棠棣任凭东君处置,只求不要伤及无辜。”
东君沉默良久,终究是软了心,一言不发地扔下罪状,转身走了。
乔姐儿喜极而泣,握紧了瑶姬的双手。
瑶姬拍了拍她的手背,拾起罪状,不由得莞尔:这哪是什么罪状,字里行间都在为棠棣开脱,偏偏嘴上一点不饶人。
“还真是护短呢。”瑶姬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