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纸已经烧去一大半,只隐约剩下“老地方见”几个字。瑶姬将残缺的符纸撕碎,攥在手里,眼睛怔怔看着那张字条。
曰:瑶为神使,我亦为神使,若主神殒身,则神使无所托,或堕入魔道,或沦为山鬼,实为惋惜,故瑶之所忧,我身受同感。还望东君循循善诱,勿任其自生自灭。
批注:善。
这便是瑶姬重返巫山的第二天夜里,灵玑与东君的对话。
瑶姬小心将字条收入袖中,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典墨阁。
接下来的几日,陆陆续续有仙子进出巫山,迎来杏花仙又送走桃花仙,瑶姬在朝云峰迎来送往的,看得目不暇接。
各路花仙子皆是前来汇报上一年的花季状况,所有汇报信息都需要整理成册,上交到东君手里,待到批阅后又下发到各个花仙子手中,根据指示安排下一年的花季。
诸如整理案卷、下传指令的工作,原本是落在灵玑头上,他手脚熟练,反应又快,自然最胜任不过。但没过几日,东君遣灵玑去乘虚宫请风神,瑶姬便滥竽充数地来负责这堆杂活。
东君收留瑶姬的时候爽快,使唤起来也不含糊。
“过来,这是梨花的。”“好!”
“拿给山茶花。”“是!”
“杜鹃的呢?”“这儿!”
“拿错了。”“马上换!”
“排序。”“哎!”
“排反了。”“哦。”
“研墨。”“来了!”
“醒醒,整理出来。”“哦……”
“又拿错了。”“唉。”
“重新整理。”“唉。”
“瑶姬!”“在呢……”
“……灵玑去了几日了?”“三五日吧。”
这天日暮时分,灵玑终于领着风神回到了朝云峰。
风神一进门便开始嚷嚷:“东君请小神也忒殷勤,都请到花巷去了。”
东君抬眼,幽幽道:“我记得你的府邸是乘虚宫,不是什么温柔乡。”
瑶姬惊诧地看了灵玑一眼。
灵玑无奈一笑,似乎对风神的风流德行习以为常了。
说话间,风神的目光转到了瑶姬身上,折扇一摇,便凑到瑶姬跟前,笑道:“瑶妹妹。”
风神面容俊雅,身形修长匀称,比瑶姬高出大半个头,此时正掩面而笑,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目光透着些狡黠,仿佛在探寻着什么。
瑶姬扯了扯嘴角:“风神大人。”
“难为你还记得我。”风神长叹一声,作出很是伤情的样子。
“记得记得。”瑶姬干笑了两声。
“‘自得东君顾,何须共春风。’妹妹这话可真是伤我得深。”风神不依不饶,故意挑起这句话来。
“十年了,还提这胡话……”瑶姬嘀咕道。
风神收了折扇,说话也温吞起来:“本来也都忘了,今儿一见你跟东君,又想起这番话来。”
东君轻咳一声,道:“巽扬,我可不是请你来卖蠢的。”
“是了,年年都要我来白干活,躲都躲不掉。”风神撇了撇嘴,坐下。
“本就是你的分内事。”东君答道,转而又看向瑶姬和灵玑:“你们先回去,明早再过来。”
“还来?”瑶姬瞪大了眼睛。
东君皱眉:“事儿还没完呢。”
瑶姬悻悻点了点头,随灵玑出了门去。
待到瑶姬走了,风神哂笑一声,对东君道:“这傻姑娘你能拿捏住吗?我可是在天君面前给你做了担保。”
东君忙着手头的事,只淡然道:“看机缘罢。”
“我看她不简单,只怕是瞒着些什么事。”风神摸了摸下巴,又道,“你都没问问她这十年都去了何处?”
“没问。她想说自然会说,若不想说,问了也白问。”
“你倒是心宽。”风神倚靠在案桌旁,沉思,“她一离开巫山,吕尘便出事了,这究竟是巧合还是……”
东君面色凝重,道:“你应该说,等到她离开了巫山,吕尘才出事。”
“什么意思?”
“吕尘能两手写字,一手起头,一手收尾,行至文中交合,无一疏漏。你说这是什么能力?”东君看向风神。
风神凝眉,道:“能有此境界者,胸有大局,前知始后知末。难道是……预知?”
东君点了点头:“只怕一切都在吕尘的算计之中。”
“呵,有意思。”风神又摇起扇子,“吕尘把自己的命都算进去了,却把瑶姬送出了巫山。”
东君轻叹一声:“别闲话,先把手头的事办完。”
“知晓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