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闹鬼,我来看看。”东君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了水田。
瑶姬跟在身后,道:“这两天太平得很,哪里有鬼!”
“有个吊死鬼,颇不安分。”东君意有所指地看了瑶姬一眼。
瑶姬腆着厚脸皮问道:“怎么个不安分?”
“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么?”东君反问道。
瑶姬摸了摸鼻子,不再言语。
冬水田边,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田埂上来回走个不停,步子乱得很。
“那是什么?”东君望了望那个身影,问瑶姬。
瑶姬讷讷道:“鬼……鬼打墙?”
东君一挑眉,道:“怎么说?”
“这孩子顽皮,我是怕他掉水里,这才设下结界,天亮就……”
不等瑶姬说完,东君便挥手撤下了结界。没有了结界,那孩子很快就找到了出路,哭爹喊娘地飞奔回家去了。
“瑶姬,”东君语重心长道,“这几日你也看见了,守护巫山不是仅靠你一两句话就能做到的。愚钝尚可教化,最忌讳的便是无所用心。”
瑶姬惭愧地低下了头,嗫嚅道:“受教了。”
“到此为止,回去吧,望你这几日有所领悟。”东君转身要走。
瑶姬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也跟上了东君的步伐。
翌日,瑶姬打算去小溪里大展身手。
瑶姬提起衣裙,赤脚淌进溪水中,冰润的水流顺势裹住了她的双足。她弯腰去探察水中,见几尾鱼儿正游得欢快。瑶姬欢喜一笑,右手缓缓移到水面,看准时机虎口猛地向水中一掐,五指迅速收拢,灵巧地拽出一条鱼儿来。鱼儿仍挣扎着,扑腾了瑶姬一身水,瑶姬将鱼头按在地上,左手抄起一块碗口大的石头,用力砸了下去,鱼儿立时不再动弹。
动作麻利,一气呵成。
“东君,喝汤。”瑶姬在东君面前放了一碗鱼汤。
东君有些受宠若惊,搅弄着鱼汤,打趣道:“怎的?肉你都吃了,给我喝汤?”
“肉都化在汤里了。”瑶姬认真解释道。
东君放下鱼汤,道:“神灵并不需要这些东西,你何苦去伤它性命。”
“东君怜悯众生,殊不知,一个生灵靠吞食另一个生灵来生存下去本就是世间常态。要守护众生,如何不去体验它们的生存方式?所为守护,大约是食其所食,忧其所忧。”
东君平静道:“神应当注重修行,主持天道,而不是耽于凡尘琐事。”
“天上的神不问俗世,可地上的神不就是忧心这些么?”瑶姬不服气。
东君抬眼看向瑶姬,眉头微蹙。
瑶姬眼神忽然黯淡下来,道:“我竟忘了,东君是九重天上的神明。”
东君收回目光,道:“且不论对错,好歹是有所用心了。”
“这算是鼓励吗?”瑶姬问道。
东君不动声色地抿了口鱼汤,道:“你忘了放盐。”
瑶姬怔了一下,随即喜笑颜开,道:“我这就下山借点盐。”
“不必了,”东君叫住了瑶姬,嘴角不经意一弯,“清淡点就好。”
瑶姬收拾了一块地方坐了下来,道:“东君是不是觉得,比起灵玑,我实在不开窍?”
“怎么突然问这个?”东君头也不抬,整理着书卷。
瑶姬作沉思状,道:“只是觉得天资聪颖的人更合东君心意,像我这种冥顽不灵的,只会叫东君伤脑筋。”
东君哂笑一声,道:“你想听实话呢还是听夸奖?”
瑶姬歪了歪头:“听夸奖吧。”
“那我就夸你有自知之明罢。”东君赞许地看了瑶姬一眼。
“惭愧惭愧。”瑶姬照单全收。
东君突然抬起头,道:“那依你之见,我是不是比吕尘更难对付?”
瑶姬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吕尘虽然总惯着我,我却从来猜不透他的心思。东君就不一样了,充其量也就拿天道压我,可我一个地上的神使哪懂什么天道,不过胡乱应付!所以,你们两个都是顶难对付的主。”
东君垂下眼眸,道:“等过些时日,巫山君新立,你就自求多福罢。”
“巫山君新立你就要走了吧?”瑶姬急急问道。
东君瞥了瑶姬一眼:“这么心急送我走?”
瑶姬忙摇头,道:“我还期望东君能彻查吕尘一事,还他清白。”
东君沉吟片刻,道:“此事我自有安排。巫山君新立一事,还得看西边鬼城酆都的动静,天宫至今尚无指令,因而时间是足够的。”
瑶姬放下心来,道:“如此甚好。”
东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低头翻看《巫山志》。
瑶姬不敢出声打扰,在一旁默默研磨,两人相处竟也一派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