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是水滴的声音,还是挂钟?这是哪儿?他是在首尔?还是北京的家里?
凌寒用力皱了皱眉,眼皮黏在一起,怎么也睁不开。空气里有些畏人的冷,顺着毛孔,激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
“哥!”熟悉的韩语。那他该是在首尔了?
那声音慢慢地将要散去,带着点空幽幽的回声,马上要跌进薄雾四起的深林不见了。
是谁?是你吗?你来了?
凌寒有些慌,急得伸手去捞,但手臂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分明是平躺着,却觉得空间拘束得要命,没来由的冷得发抖。猛地一挣脱,从梦里惊醒:”在羽!”
起身过猛,后颈蔓延出一阵酥酥麻麻的痛,他赶忙用手去扶,却连带着手上的伤口一阵扯裂的疼。一时没忍住,身子往前蜷了起来。凌寒顿时清醒得彻彻底底,紧皱着眉头。好半天缓过劲儿来,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不大耐烦地胡乱扯掉了松松垮垮绷着的纱布,露出一条半指长的细长红色血痕。看不眼,又用手去揉伤口,顾不得疼。
三点钟,窗外漆黑望不透。手机躺在地毯上。依旧没有等来消息。房间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空瓶和酒渍全都不见了,困意也全没了。他双手捂着脸坐在沙发里,试图抚平醉酒带来的头痛,几小时前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眼下人虽醒着,苦于无力抗争现状,只好瘫坐着。
过往几年的时光一晃而过,带着陈旧的腐木味,在凌寒心里越沉越深。悔不当初这个词,他终于深刻理解了。懊恼滋生出来,爬满心头,和这房间一样,空得要命。
肖毅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他就是一定要撞了南墙,才知道后悔。真他妈操蛋!
在羽已经一个星期音信全无。他压根儿没有心思去关心乌七八糟的营销号在怎么炒作他的新恋情,也来不及关心工作室正在经历何种震荡,甚至不大愿意参与危机公关。
他原先总在心里留着余地,事事以工作为先,次次都要在羽等他。等他在内地站稳脚跟,等他组建自己的工作室,等他登顶娱乐圈…只等到无可再等,真到了舍弃的时候,才发现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拿安在羽去换。名利前程,都提不起他的兴致。
他无端想变成一只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伸出来的时候,这一堆烂事儿就变成了荒诞不经的梦。他没有犹豫,没有推开安在羽,没有撂下狠话,没有对手戏,没有偷拍,更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女朋友。在羽还会像寻常一样叫他起床,不怀好意地把鼻息留在他的耳尖,捏着他的脸轻声低唤他懒虫。
额头仍松散不下来,太阳穴处神经牵扯着疼。这是今夜第几次了?睁开眼睛,除了奄奄一息的昏暗落地灯,什么都没有。夜漫长得似冰冷的蛇蝎划过后留下的黏腻毒液。有那么一股烦躁的冲动,正在凌寒的胸口生长着。
从前怎么没人告诉自己,他处事这么混账!
“在羽已经12天没有消息了。”他这样默默想着,看向窗外,喉结滚动,无声吞咽着假想的口水。月光被挡在稀稀落落几片云朵背后,时明时暗,闪闪烁烁地漏在凌寒面前,散落在脚下,有些冷。凌寒忍不住冷风,轻轻颤栗。他想起当年为了第一部出道的MV,他陪着在羽彻夜排练,那时候的月光也似这般,只是不冷。
“在羽。”凌寒无声低语。头愈发疼了起来。绝不可以就这样结束,他没办法接受。
酒店的床总是格外软,睡惯了硬床的安在羽不大习惯。远远传来刺耳汽笛清晰响亮,历久弥消。眼睛总无缘无故睁开,焦躁地翻好几个身才能勉强又合上。
从幽暗的窗,到地上的那颗突兀的圆钉,凡目光所及,这狭窄房间里大大小小的物件都已被他默默数了好几遍。他任命般叹了口气,终于放弃睡眠,伸手在旁边的枕沿摩挲了一下,靠着床沿做起来朝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真的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吧。’心像被生了锈的铁丝绞着,疼。
安在羽用手捂住眼睛,长长叹了口气。他拿出手表凑近了仔细辨认,凌晨3点。
凌寒骨子里最是不羁,常调笑着说黑夜是最好的时机,月黑风高,最适合行不轨之事。多少次两人吵架,他哥就用这么个无厘头的借口,挤上他的床强行和解。笑容忽然就僵在了脸上,胃部一阵抽痛。
他现在,有女朋友了。
‘我算什么?’那根勒在心头的铁丝,变成钝拙的刀片,一点一点刮划着,不断地往外挤出猩红的血,血也不是痛快地汩汩流出,磨得他无力挣脱。
2018年7月10日晚上7点钟,凌寒在一个叫微博的中国社交平台宣布恋情。女孩儿很漂亮,他跟着凌寒一起见过。中国内地当红小花旦,名声鹊起,家底殷实,又是新晋的林一之导演御用女主。相比自己,凌寒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更合情合理。
对呀,从自己去北京找他的时候,两人没准就已经在一起了,也只是他自己,还一直一厢情愿地认为他们还没结束。
10日那天,安在羽把自己关在房间一个下午,晚饭时外面终于耐不住了。
“要不要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