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可乐瓶子里面注了四分之三的清水,有个像钓鱼竿一样拴着绳子的小棍让人攥在手里,不过绳子底下垂的不是鱼钩而是一截又短又结实的小木杆,说是钓瓶子,其实是让小木杆均匀沾水,横过来恰好卡着窄窄的瓶口把整个瓶子给提起来。顾铭锐看懂了就讲给苗苗听,这个操作起来很讨巧,苗苗玩的特别开心。
顾铭锐给他讲的时候半蹲在大可乐瓶旁边,眉眼相较于平时都温柔了下来,整个人好像在发光,讲不明白就连着比划,苗苗没有徐睿成聪明,但是很好哄又勇敢,很快就开始自己慢慢试着往起提。顾铭锐站起来活动活动腿,她肩要比其他女孩子舒展一些,腿又长又直,并不单薄得瘦削,身材由于常年的锻炼和健身,骨骼与肌肉有种惊艳的力量美,显得她既挺拔又很器宇轩昂,这身夹克短靴略有点工装风的味道,一下让她鹤立鸡群起来,像个误入集市的超级模特,光芒四射。
梁垣明显地敷衍他:“嗯你说过。”但是目光还盯着人家不放,像是小孩子好奇地欣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稀有猛禽。杨千帆注意到他,被他这样惊得发毛,赶快说:“你看什么呢,人家顾铭锐有男朋友的!特好一医生!”
梁垣闻言奇奇怪怪地盯着他:“啊?有就有,看看还不行吗?”
可能是他眼神太坦荡了,杨千帆挠挠头不知道说什么,不过今天是陪苗苗来玩的,杨千帆顾左右而言他:“我看看能不能和顾铭锐打个商量,把他手里的活动票也给骗过来。”
杨千帆过去了,他也自然而然地跟了过去,他早上没穿那身浅青色偏黄的作训服,所有人都觉得作训服真实得像在黄泥里滚过洗不出来本来的草绿色,梁垣也觉得是这样,可是他从来没说过。但是今天他一反常态穿了压箱底的松枝绿常服,笔挺的衬衫严丝合缝地扎进皮带里,这种绿漂亮得微妙,既不显得特别翠也不会色调特别昏沉,正称他并不白皙的肤色,尤其往灰扑扑泥里滚过的杨千帆旁边一站亮眼得很。他一过来顾铭锐说着的话突然就卡了壳,好像叫的欢快的磁带戛然而止,梁垣若无其事停在她身边站定,顾铭锐满眼都是那种生机勃勃的雅致绿色,脑子差点就锈住了,好在顾某人天生好定力,硬生生又把憋着的话从喉咙里拽了出来:“给苗苗倒是没问题,可是我要陪苗苗一起玩。”
杨千帆被她这句理直气壮的要挟气的干瞪眼,窝里叛贼苗苗倒是很开心:“好哦!我也要和顾姨姨玩!”
杨大狗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苗苗被顾铭锐哄得服服帖帖的,一笑扯起红女巫一样的嘴唇,好像马上就要把苗苗拆了吃。
梁垣发话:“这个会挺大的,慢慢逛。”
杨千帆没有一丁点话语权,只好跟着蹲在小蓝鱼鱼缸边盯着苗苗那根细溜溜小竹竿千辛万苦在水面上扑腾。
遥远的B市市商业圈,建筑外表运用了大量的深灰色高泵玻璃和银亮外翼打造出超现代感的酒吧装潢,窗口全部用黑色磨砂板封死,即使是在白天也丝光不透,昼夜混淆群魔乱舞,狂躁的重低音响全场环绕,还有漂亮的兔女郎穿着超短的黑色比基尼端着酒盘巡场,如果有客人看上她们就会用卷成小纸筒的钞票塞在她们饱满的胸衣里,随后就可以牵着漂亮的女孩离场,三楼有舒适的包房可以度过美妙夜晚。
想要找乐子,就去时空要塞。
这里是欲望场,也是交易所,只要出足够的钱什么都能买到,忘我打着架子鼓的年轻人似乎用了点禁品,他嘶吼着狂乱蹦跳,完全无节奏可言,一个年轻女孩公然扯开衣襟,足有十五厘米的高跟鞋尖锐地把落在地上的领带踩得皱成一团。
似乎要酣畅淋漓地把秩序和礼教都揉成废纸狠狠践踏,才能报复被约束被轻视的人生。
那个女人可真是漂亮,故意带了一金一蓝的猫眼瞳,左半边眼睑下方画了鲜红的红桃,右半边却画了浓黑色的黑桃,车厘子的浓妆重彩唇彩因为肆意的亲吻潋滟地糊开了一片,她身上带着别具一格的荒诞和放纵,就算她穿着并不暴露,甚至有点奇怪的密不透风,却比所有欢场上的女孩都有吸引力。感性的性感和强大的脆弱矛盾地混杂在一起,她一笑一个媚眼都如丝如缕,她站在哪里哪里就是风月场销/魂窟。别的女孩被不怀好意的男人包围着,像公主和□□的骑士,她被男人包裹着,却像女王和垂涎着觊觎着的冲锋陷阵马前卒。
她坐在舞台中心的机甲舱椅上,撩人的长腿随意地交叠扭动,一个男人穿过人潮,恭恭敬敬地附耳私语,他的声音淹没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吼叫声里,又低又急切:“姐姐,鱼落网了。”
夜皇后流光溢彩地眄了他一眼,有时候演戏演的太久了,就卸不掉油彩了,举手投足都像在撩拨,她边笑边打着转,神态像个牵着看不见的大裙摆的天真小姑娘,路过的人都向她行礼,她拉着男人的手穿过舞台,穿过交杂的电缆线和阴暗的长廊,一路从偏门出去,来到一架不起眼的小电梯面前,穿黑西服的男人为她披上宽大的蓝色丝绒斗篷,“B2”的红色背光灯一明一灭,她回给对方一个媚眼,聘聘婷婷乘着电梯一路疾驰落到了地下。
“果然到了,是小喽啰。”管家一样的男人无声无息地跟上来,“刚刚在下面被钓上来。”
“那个箱子,现在报价多少了?”她一敛荒唐的神色,厚重的妆容掩盖住了眼下的乌青,被地下走廊惨白惨白的灯光一照她像个色彩艳丽的幽灵。左右两边的小房间密集且狭窄,房门都是用不锈钢板和防撬板双层构建成的,甚至达到了金库的标准,严格来说这个光鲜亮丽的酒吧地下潜伏着一个B级的金库,藏着一些被多方觊觎的珍贵“拍品”。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焦点的夜皇后,其实是个舵头,手里握着整个酒吧的非法藏品,在各个国家各种心怀鬼胎的钓客之间拍卖竞价,地上人间歌舞地下权钱角逐,井水不犯河水,还是极好的保护色。
“J先生还在出价。”管家偷偷在西服外衣下比了一个“六”,“还有三天时间。”
夜皇后笑了笑,“那就等着大鱼吧,自己的地头阴沟翻船还怕大鱼不来吗?等把池塘都清干净了,那还不是想怎么样怎么样。”
“那个箱子可是贴着十一局的红头标哦,谁不想要呢?”夜皇后往走廊深处走,“暴风雨要来啦,等天晴了就要变天了。”
她一转头妩媚又俏皮对着管家笑:“谁能活到最后还不一定呢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