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最可怜的人,是连素,我不敢去想象,不过九岁的她进入这烟花之地有着怎样心境,也不知道她经历过多少磨难终得这花魁之位翘首昂然,只是,我能确定的,便是她的心,本不若她表面瞧起来那般冰冷,不然,她不会收留过抛弃自己的娘亲,也不会让她留在自己身侧而免于接客厄运,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娘亲会那样背叛她……
她便是舍得……我便是不舍得……
声音婉然,若换成我,许是肝肠寸断再无站立于那的气力,可连素身影依然摇曳于烛光辉影,仿若花费了全身气力道:“你我早不是母女,但从今往后,也便不再是主仆,你是接客,还是继续为奴为婢,皆与我无关!”
现在连素所说的所有话语,皆是珠绣心头伤口之上的盐巴!
可我看着她,她这样而说?便像她之前那样生气地骂过绣姨,那样用力地推过绣姨……其实伤心的不过是自己。
“对了,想来你也不必愁,既然有人收买你,便定是有人会收留你!”此句出,连素脚步轻移,揭那纱幔重叠,再不回头。
“春……连素姑娘!”哪怕绣姨声音梗塞,可也换不回连素的回头,但她依旧自顾而说,“是婢……”
“珠绣!”也便在这时,一直旁观未语的菊姨忽然之间一声大喝,随后舒缓了语调,“珠绣,连素姑娘现在肯定不想再见你,让她先歇息过去,我们走吧!”
“可……”绣姨仿佛有什么要紧之话,可随后菊姨突然间便得絮叨,说得不过就是催促离去的话语,可连成了片,生生将绣姨余下的话咽回肚中。
而我也被菊姨催促,搀扶过绣姨,推门而出,风起得盛了些,透门入屋,那些纸笺凌乱开去,发出哗哗声响,但我还是极其清楚听到了隐忍的哭泣之声。
“春儿,容娘再这样叫你一次!”便是在门口,绣姨停下脚步回望,我随着她止住脚步,却能觉察出菊姨手间气力。
绣姨就是那样强着,梗在门口:“春儿,好好照顾自己,别跟身子过不去……那时候,你爹爹将你卖了,娘真不知道……娘不求你原谅……只不想你心头因为这事呕着气!”
“是啊,是爹爹卖了我,可之后你寻过我么?你惺惺念念过我,那么我们再相逢的时候,你有认出我么?我已经傻过一次,不会再傻第二次了,你也不必再那假装可怜,晚了,一切都已是晚了……”我以为连素不会回答,可她还是应了,话音干净,将所有伤痛隐去。
“绣姨,我们走吧,天凉!”就如菊姨所说,现在的连素,气头之上,任珠绣说再多也是无用。
珠绣朝我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连素,是婢……”
可惜,此话依旧未完,菊姨一个大力,终是将她拉了出来,月色之下的菊姨,脸色极差,可没有说任何,就是那样匆匆拉过珠绣,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语:“你若是觉得你说出来对连素有好处的话,你现在就回去告诉她!”
我与珠绣同时朝菊姨看去,绣姨的脸色充满讶异:“你……你……”
但最后,她什么也没有说,抚过我的手,柔声问:“绮罗姑娘,能不能扶珠绣去前阁?”
我慌忙间点头,才记起要问菊姨,只是她面无表情不置可否,于是我大着胆子,搀扶过绣姨,缓缓而前,只是时隔许久,我回眸凝望,菊姨伫立那春水之边,影子拉得极长,寥寥清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