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能知道我们的行踪,就表明彤雨阁内有你们忘川之畔的内应。”
“嗯,继续。”
“你这算是默认了我的猜想么?”握住剑,项源深吸了口气道,“鬼族避世而居数千年之久,今番入世想必是胸有成竹,要令这烽火乱世化为你等的掌中棋局,只是我有些好奇,忘川之畔为何尚未入世便要和彤雨阁结怨,又为何在袭杀我们后独独留下沈欣瑶的命?”
“既是下棋,若是被人看穿后手,岂不是要满盘皆输?”
“好吧,我懂了,”慢慢抬起剑,项源扬起一抹笃定的笑容,“不过既然如此,那我便更不能让她落入你们鬼族之手了。”
“这意思……”目光微冷,那女子轻嘲道,“是要继续打下去么?”
“不错,”项源将剑举到胸前,剑上熠熠的清光流溢进寂寂的黑暗里,“我尚有一式月正中天,还未来得及请您赐教呢。”
月正中天,乃是彤雨阁主流剑法,星月之惠中的一式剑招,先前项源所用的海底捞月,陨星破空,以及彗锋坠地皆属于此套剑法,而月正中天则应该算是其中的必杀技,项源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决定用此招,看起来果真是要做最后一搏了……
——尖叫。
很多时候,这是在面临危险之时,沈欣瑶唯一需要做的事,实际上对于沈欣瑶来说,她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处于危险之中,因为她从来都是躲在师兄师姐的背影里,只要有他们在,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会有人帮她化险为夷。
至于她呢,只要用尖叫或者哭泣的方式,表明她在害怕就足够了。
而尽管这种依赖显得软弱了一些,但她还是享受着这被珍视的感觉。
然而这一次,却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阴风吹过,沈欣瑶听着车厢外传来的砍杀声,惨叫声,以及越来越凄厉悚然的魔女尖啸,蹲下身抱住膝盖把脸埋在了双臂间,恹恹欲泣般战栗了起来。
沈欣瑶其实是很怕冷的,但如果被师姐师妹们拖到屋外,她也可以在大下雪天一脸欢快的在雪地上踩着脚印,沈欣瑶其实也是很怕热的,但她也总是会架不住师姐师妹们的怂恿,陪她们在烈日骄阳下追一整天的蝴蝶。
而在沈欣瑶的印象中,和她们在一起时,每个人的脸上都会是无忧无虑的幸福神色。
和眼前的情景完全不一样。
狂乱而凶戾的嘶叫声中,一名仿佛被恶鬼附身了的师姐,迈着行尸走肉般的沉滞步伐来到了一位师妹的面前,在后者惊恐交加的尖叫声中,抱住她一口啃中她的脖颈,然后沈欣瑶眼中的场景,就定格成了师姐阴森而空洞的目光,以及师妹那因恐惧而扭曲了的脸。
明明该是笑着的啊,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沈欣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哭,但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做噩梦了。
平常做噩梦的时候,梦里的她总是会缩成一团躲在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里,虽然害怕却不会有丝毫的担心,因为醒来后,总是会有项源师兄的肩膀给她依靠,还有易小翔为受惊的她忙前忙后。
所以这一次呢?
这一次,噩梦一定也会很快就醒来的吧……
又是一名师姐被化作恶鬼的同门抓的皮开肉绽,沈欣瑶像是不敢再看般,将身体往车厢更深处缩了缩,然而这样的动作,对于躲避咄咄逼近的魔女来说却是毫无用处。
“沈欣瑶,快跑。”
手起剑落洞穿了一名魔女的胸腔,虞晴回头对沈欣瑶急切的呼喊,此时的她早已是遍体鳞伤,处在众魔女的围攻下独木难支,不过她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声音盖过了魔女们狂烈的尖啸。
——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对这个小师妹说话了。
腿部有仿佛撕裂般的疼痛传来,虞晴看也不看的一剑挥下去,就将那名贴着地面爬过来的魔女拦腰斩杀——然而已经晚了,她明白一旦被这妄生魔域中的魔女咬中,用不了片刻,自己就会和她们一样,变成任由鬼族操控的傀儡。
但是,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彤雨阁的女子生于雪山,她们像那皑皑的白雪一样冰清玉洁,容不得丝毫的玷污。
“引毒穿心。”
剑尖泛起艳丽的寒梅之色,虞晴转过身对着堪堪循声抬头,睁着双朦胧泪眼的沈欣瑶笑了一下,就将剑对着自己的胸口插了下去,于是随着她的身体虚化开来,这无边的黑暗中,亮起了一团纵使栖身风雪却依旧绚烂的红,又如飘散的花雨般转瞬凋灭。
“师姐!!!”
想要冲上去却刚刚站起来就摔倒在地,沈欣瑶一时间竟忘了周围择人而噬的魔女,挣扎着朝虞晴消失的地方爬了过去,不过魔女们自然不会因为有人自刎而停下杀戮的步伐,她们的动作只是凝滞了一下,就齐齐的朝窗边刚露出半个脑袋的沈欣瑶扑了上去。
这个噩梦为什么这么久,不管是谁,求求你让我快点醒来吧……
项源师兄,快来救救我啊……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