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天帝手中的精美灵玉往夜夭而去,他避也不避,那灵玉击中额头,鲜血缓缓浸润而出,那碎玉在那华美的金砖地上一层层溅开,众仙皆大惊失色,知无殿中此刻真是静
得一丝声息也无,所有仙都被这一番父子对话冻着,虽身在仙境,如堕地狱,炎炎夏日,如坐寒冬。
夜夭不顾额头滴落的鲜血,踏过摔在他脚下的碎玉,走近天帝,说道:“父君,今日儿臣就为你送上最合适,最珍贵的礼物,你的儿子的眼睛,你的儿子的手臂,你的儿他的双足
!希望他的眼睛能让你看清那温柔背后的真相,那美丽背后的恶毒!希望他的手臂能让你不再伸手扼杀最爱你的人,能拭去这黄玉碧玺上沾染的鲜血,希望他的双足能让你踏裂这
长空骄阳时留一分余地,踏碎这金瓦朱墙剩一点恩情……”
“混账!就凭你以上几句,就可以置你死地!你是真想魂飞魄散!你是当真如此恨朕!你那母后,朕并没有亏待她,一切不过是她咎由自取!”
天后含笑挽过天帝的手,委婉而中肯的劝道:“太子幼年失母,想来总有些怨愤,这也怪不得他,这里面总也有我们的错,他母后死了,我却偏偏抢了后位,”又转头对夜夭道“
你恨我是应当,但说你什么凉薄自私,寡情薄义来暗指你父君却是冤枉,我虽得了他的心,但也知道他并没有亏欠你母后之处。”
龙女卿卿听到这里,脑中轰然一声,天后这言语之巧,句句握准了天帝心思,又把利刃对准了夜夭,果然天帝听到这句便勃然大怒,对着夜夭冷笑道:“太子!谁准了他的号?他
竟看不上这九重天,看不上这牢笼,竟为他母后处处指责朕,朕了不敢望他做太子!好,你执意如此,朕也便成全你。别以为你历劫时所做之事朕不知,你所抽仙魂是假,朕不过
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你今日竟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朕再主不了你的生,却也管得你的死!给谁交代?他竟不认我这个父君,我也没他这样的儿子!”
夜夭沉默无语,只看着天帝天后,他从来都知道,言语杀不人,越深的恨,越要深埋在心。卿卿此时已说不清心底滋味,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辛辣责问,天家,竟如此无情!
天帝已经重重一拂袖:“来人啊,给我剥去他的仙魂,收进锁魂塔,再将他送去源泉山思过,从此后,没有召见,不得再出源泉山一步!”
龙女卿卿已经手脚生寒,浑身都透出冰凉的汗来,她不是害怕,只是觉得冷,为夜夭这千多年来的疼痛而冷,为这天上宫阙繁华美丽背后的血腥残忍而冷,她有些茫然的抬起头,
看着夜夭,他的脸半掩在知无殿此时阴暗的光影里,看不清神情,她却感觉到那眸子黑而凉,
夜夭出去得坦然从容而又决然冷洌,众仙一阵眼光乱闪,谁也不敢出来说话。就连上仙曲殇,夜夭之舅,也只紧紧的看着殿上金案后的天帝天后,唇角挂着一丝冷洌的笑意。
这满殿的寂静中传来一声喊:“不要!”众仙回过头去看,原来是龙女卿卿,她出来向天帝一拜,哀求道:“请饶了夜夭!”天帝眯起眼睛,森冷的注视着她,天后眼角一挑,深
深的目光已望向她,正要开口,旁边朱颜已站起来说道:“天帝,听闻龙女心地善良,想来是从没当众见此剥魂刑罚,说来,不忍心也是正常。”
天帝见朱颜说话,收了森冷目光,对龙女说道:“此地本无你说话求饶之处,看上朱颜上仙的面上,你且退下吧。”
朱颜将她拉在身后,传音道:“惜儿,不要看,听我的话,不要看,不要听。”
此时剥魂天官已托来锁魂塔,手中法器一扬,只听得细碎的声音响起,犹如剥皮抽筋一般,那细碎的骨骼发出的格格的声音因着这满殿的静更加刺耳,龙女卿卿咬紧牙关,身子已
软倒在朱颜身后。
半刻后,夜夭的身体里才冲出一缕其白如玉的烟气,那烟飘渺着被吸进了那塔。夜夭却自始至终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没有求过一声情,只是那桃花面却毫无血色,只剩下一片白,
惨白而平静。
天帝似累极,看也不看一眼,默默而去,众仙皆带寒而散,龙宫侍女在龙王示意下过来扶起卿卿,她缓缓站起来,她该怎么做?她能怎么做,不管是龙女还是闵惜儿,她都没有办
法,这宫阙千层楼阁万重锁,锁住的不过是一缕魂,锁不住的还有这么多冷漠无情!她突然为夜夭觉得深深的难过起来,为他那冷面背后深藏着的挣扎痛苦,为他那些不为人言的
破碎绝望!
纵使成仙又奈何?不能拥有命运的翻云覆雨手,抹去岁月里最惨烈的那一幕。纵使长生金银台,不及白鹿青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