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惜儿点点头,夜夭收了舟,看着她踏过露桥回了房,他自疾飞而去,寻到一处树枝,几个起落跃了上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树
叶顶端,此时正是蟾月娟娟,那银盘像是用水洗过似的,清澈又明亮。
回房的闵惜儿辗转反侧没有了睡意,她推开窗,放眼望去,明月清风,不染点尘,深深的吸一口气,一山一水,通透舒爽,果然是蓬
莱仙境!
夜风中远远的一阵埙音传了过来,低沉委婉,初听犹如鸟困笼中,重重山恋,叠叠梦影,欲飞难飞。慢慢的乐音缓了下去,譬如挣扎
得累了,心亦倦怠,再往后听下去,却是慢慢昂扬了,好似心情变得舒畅了,未了再一个高音,犹如笼开鸟飞,直入白云深处,从此
天高海阔,多么美好的憧憬。
一埙毕,似乎心里的怨恨渐渐的化为嗟叹,夜夭跃下树枝,闲庭信步,且走且思量,微风中却吹送来一缕笛音,先是低柔,初听如夜
半无人温柔私语,采采流水,蓬蓬远春,嗟嗟红颜。慢慢的兜兜转转,像是附和着他先前的憧憬,满满都是缠绵缱绻,越往后越明亮
洒脱,似碧溪垂钓,乘舟梦日,蝴蝶曼舞,失意中的希望。
一曲毕,闵惜儿将玉笛收进香袋,开门沿着露桥慢慢行去,天就要亮了,不如就着清莹碧波,好好自在松快一下,行到露桥南面,见
前面一抹影子从身边飘过,没有实体,像是一阵烟,又似一口气,更像一团雾,裹着一团绿光缓缓移动,虽觉诡异无比,但她还是看
到了那带着绿光的影子中抽出的一支箭,箭头正对着前面树林中一个静立的人,闵惜儿抬头一望,却是夜夭。
她大惊之下,想也没想,倾心全力朝着夜夭飞扑了过去,那一线绿光,激射而出,穿过她的肩膀直奔夜夭心口,
夜夭醒觉,伸手抱过她,衣袖一挥,除了一团绿色粉雾四射绽开,夜寂寂,人悄悄,不见任何踪迹。
那箭头离夜夭的心口仅差一毫米,闵惜儿低头看了一眼那箭,道:“还好,没有伤到你……”话未完,便觉身子一软。
抱着闵惜儿去小舟上唤醒红情绿意,两妖慌忙问:“妖女怎么了?”就被夜夭的脸色吓住不敢再多嘴,赶紧随着夜夭回到小屋。
夜夭点指封了她的穴,再看她整个肩膀已然肿起,那箭头的毒液,沾血即入,他撕下自己的衣袖将她肩膀以下勒紧以防毒液侵体,红
情取下箭来,闵惜儿在牵扯之下疼痛,睁开眼睛就看到夜夭裸露的手臂上像胎记一样的一枝桃花,不觉呆了一呆。
见她醒来,夜夭目光里翻涌难言的情绪:“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箭,他们是针对我来的,与你何干,你不知道妖血沾这毒即死吗?”
他的手抖动得厉害,带动着撕开的衣袖露出肩膀上一枝红色的桃花,那桃花也颤抖着,却能看到鲜艳的火红怒放着。
红情道:“公子现在也是妖身,如果不是妖女替你挡一箭,后果也不难想像。”虽然仍叫着妖女,看她的目光却多了丝感激。
此时的闵惜儿并没有听出红情的话有什么不对,她整个嘴唇都一片青紫,然而还是嚅动了一下,想要笑着安慰他:“我不怕毒…以前
经常拿毒药当饭吃…幸好不是你……”又指指腰上所系香袋,夜夭赶紧解下来,看她倒出一颗药丸出来吃下去。“你别担心,我现在
不是没有死吗?”
夜夭也知道她随身所带药丸有奇效,脸色稍霁,他慢慢伸手,似乎想去抚她如丝绸般滑软美好的乌发,手指将要触及她头发时微顿了
下,终究放下手,改为点了她的睡穴,轻声道:“好好休息一下,我准备一下,马上带你回去疗伤。”
将门带上,唤过红情道:“这里离舅舅封地不远,你去请他来一趟。”红情答应一声自去了。
绿意问:“公子妖身下界在九重天也不过几日,他们这么快就动手了?这次是什么人?”
夜夭沉吟一下:“这种只是用气凝聚,用意念移神来控制毒箭,四海之中除了贰负再没有第二人了。”
“你是说那人是贰负?当年贰负和臣子危合伙杀死了窫窳神。天帝不是把贰负拘禁在疏属山中,并给他的右脚戴上刑具,还用他自己
的头发反绑上他的双手,拴在山上的大树下吗?怎么会是他?”
“天帝只关押了他三千年,后来天后求情,天帝便放了他。”夜夭眼眸里似乎结了一层霜,绿意道:“先回源泉山吧。”夜夭点头,
转身欲带闵惜儿走,这一开门,却发现她不见了。
(月榭携手,露桥闻笛,什么时候她就这样走进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