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玲珑天真地道:“既然如此,等千大哥打赢了,咱们向众人陪礼说情,了却这桩恩怨,从此复归渔村。若千大哥肯去,便一道同往;若不肯去,咱们须劝他学好,另择僻乡而居,勿再为恶,做个知法识度之人。若天赐其缘,咱们日后免不了和他互有往来。他要吃鱼,咱们便送他些,彼此和和睦睦平平安安,便连神仙也羡慕,岂不比这般打打杀杀强似百倍!哥哥你说可好?”
曲如钩听她陶醉在自织的美梦之中,满怀欣喜地憧憬未来,心无城府,淳朴可爱,心中不由一阵绞痛,暗道:“玲儿,哥哥这番却又要教你失望了,恐怕你那千大哥也要令你失望了,凭他那点微末功夫,能维持到此时已是天幸,要想打败在场所有的人,那是绝无可能之事!唉,玲儿,哥哥死不足惜,可是你将何去何从,何去何从啊……”
心知瞒不了她许久,不出今夜,残酷的事实便会把她那美好的憧憬击成粉碎,所谓的和和睦睦,所谓的平平安安,不过是个美丽的泡影罢了,即刻破灭,到头来一无所有,有心实言相告,但觉得太过无情,便含糊应道:“好,哥哥随你便是!”又想:“这个千家生功夫不怎么样,好心却难得,玲儿能逢得此人,实是缘分成全!他若能保不死,照顾玲儿一生,实是最佳人选!奈何,他竟冒充青锋剑主,岂非自绝后路?”一时黯然神伤,耿耿于怀。
曲玲珑听到哥哥应承,心中欢喜,眼泪未干已绽开笑颜,同时又为千家生的安危忧心忡忡,不由得蹙起眉头。
千家生那边打得不紧不慢,实无看头。众人也就提不起兴趣,倒是大漠派师徒三人与吴氏兄弟这边打异常激烈,精彩纷呈,当真是棋逢敌手,针尖对麦芒。
吴氏兄弟一边手脚不停地见招拆招,一边不住地大发议论,将对方所使的每一招都借题发挥地品评一番。一会儿道:“这一招使得好!”“左攻右守,前迎后合,”“须使一招‘鬼使神差’方可化解!”于是,便同使一招“鬼使神差”,果然迎刃而解。
一会儿又道:“这一招却稍欠火候,”“华而不实,躁而不稳,”“随便使一招‘鬼怒神惊’足可退敌!”便同使一招“鬼怒神惊”,着实有效。
时而道:“这一招有点功底,”“以动制静,避实就虚,”“须出一式‘阴魂不散’才能后发制人!”于是,便同出一招“阴魂不散”,果然化险为夷。
时而又道:“这一招就略显牵强,”“看似整齐有序,其实漏洞百出,”“胡乱使一招‘神工鬼斧’以逸待劳,他等定然变招!”果不其然,大漠派三人攻到中途,一齐变招。
众人看得着实心惊,均想:“久闻吴家三兄弟的武学造诣高深莫测,眼力独到,明察秋毫,原以为只是坐而论道纸上谈兵,却不想果有真才实学,非同小可;若此三人与江湖为敌,当为第一障碍,轻视不得!”
更为心惊的则是甄嵘,眼下场上的情势虽看似打成平手,其实不然,他们每使一招,吴氏兄弟都能窥破来路,道明出处,辨清虚实,从而迅速应对,准确无误,每每处于主动地位;而且,三人一边相斗,一边嘻笑不止形同儿戏,显是未尽全力,定有高招在后,到时势必应付不了。失身事小,只是败在这样不入流的歪门邪道手里,岂不颜面尽失?”
果然,斗不多时,吴氏兄弟愈发活泼,嘻嘻哈哈地道:“久时养尊处优,四体不勤,”“关节已僵化,肌肉也松弛,”“当初应该经常锻炼才是!”
虽如此说,攻势却丝毫不减,又道:“这番劳筋动骨,果然血脉畅通,”“肢体也觉灵活,精神倍增,”“当是正式开赛之时了!”敢情斗了这许多时只是热身而已。
果然,吴氏兄弟身法骤变,先前只是被动迎敌,这时却主动出击,一连抢攻几招,便把大漠派三人逼得后退不迭。
众人见吴氏兄弟的招法十分蹊跷,每出一招均分作三步,每人使其三分之一。吴神龙使完每一招的前半部分便转而他攻,另换第二招,也只使上半部分,绝不使透;吴人杰接着使中间部分,吴鬼雄跟上使后半部分,一招须三人先后使完,却丝毫看不出停顿,连贯完整,浑如一人。
众人不由大奇,想是他弟兄三个同出一胎,心意相通不分彼此,所以连说话也要一句分作三段,与人对敌大概也是这般了,却不知吃饭的时候是否也如此,着实不可思议。众人虽看他三人的招式怪异,不同常理,但也只是一招对一招,一式对一式,须快不得半分,实无高明之处。
正在场中交战的甄嵘却因切身体验深知其理,吴氏兄弟如此出招,是有两点好处:常人出一招,初时勇猛,渐而平和,使透了时便无多大力道了,所谓“强弩之末,不能穿缟”。而若每人只使三分之一,则招式不用使老,始终保持强劲,所谓“一鼓作气”。此其一也;其二是三人所使的兵器各不相同,却同时揉合在一招之中,令人防不胜防。
甄嵘等三人与吴氏兄弟交手多时,虽全力施为之下维持一时不败,却吃尽了苦头,每见吴神龙挺双股剑来刺之时,刚做好迎接准备,剑却换成了吴人杰的两把板斧,尚未窥破虚实,板斧又变作吴鬼雄的判官笔。三般兵器虽同使一招,但须应对的招式不能统一。若中途变招,须慢得几分;若不变招,本来应对剑的招式应对板斧却显效甚微,应对板斧的招式应对判官笔也略显牵强附会。况且,他等虽也是三人,但比之吴氏兄弟来说,配合之默契程度远远不及。几番下来,已渐感吃力,应接不暇,马上落得了下风。
吴氏兄弟却如三个顽童,嬉笑间轻松应战,浑不将对方看在眼里,仿佛根本就不是在与人交手而是在猜拳行酒;仍如前番,每拆一招均要评论两句而后报出花名,扰得大漠派三人心神不能集中,当下阵脚自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