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袍也好，棉袄也罢，最终不都是到了你的手里了吗？”杜艾黎盯着我：“那么为什么你又要将他们弃若敝履，和苏辰分手？”

“你不用这么惊讶地看着我，我天天躺在床上等死，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关心别人的事，有什么不知道的。”她见我只是沉默，又叹道：“你不想说也罢了，我倒没理由还来为你们操心。说实话，就算我快死了，我还是不想眼睁睁地看见你们在一起。”

杜艾黎这话说得太耿直，我还来不及反应，苏辰已经轻声道：“艾黎，你应该多休息，别太激动。”

“休息？”杜艾黎嗤笑了一下：“我还怕没有时间来休息吗？”她疲倦地朝我挥手道：“算了，你走吧。欠你的东西我也还给你了，我们俩之间，掰扯得清掰扯不清也就这样了，要恨我要原谅我也由得你去。”她用手抚住额头，苍白修长的手指尖漏下几缕阳光，越发显得脸色憔悴暗淡：“反正我这一生，已经过完了，而来生……”她蓦地抬头：“苏辰，如果有来生，我绝不要再遇见你。”

她的语调决然而凛冽，如誓言，更如同诅咒，将年少青春与错付的痴心都埋葬在了记忆的深处，我的心不由自主地一沉，抬眼望向苏辰。而苏辰，眉眼依旧淡然，淡然到甚至让我让我感觉出一丝冷漠，他微微挑了挑唇角，温和道：“好。”

杜艾黎惊愕片刻，片刻之后放声大笑，笑得疯狂，笑得绝望。

直到走出了住院部的大楼，我的耳边似乎仍然回响着杜艾黎惊恸的笑声。那声音是一根根细细的丝线，一圈一圈缠绕在我的心房，像一张密密织就的网，直缠得我欲窒息过去。我狠吸一口外面的空气，低声道：“苏辰，你不该那样的。”

“不该怎样？”苏辰停下脚步，直直望向我：“不该拒绝她临死的追求，用一场虚假的爱情来为她送终吗？”

他的言辞太过犀利，我一下语塞，只反驳道：“可是现在这样，对她未免太残忍。”

苏辰薄薄的嘴角挑起一个笑纹，却像是开在竹节高处的花朵，有一种无以为继的绝望感：“可你希望的事，往往对她更残忍。”他看向前方：“叶轩，你希望我怎样呢？告诉她我其实是喜欢她的，然而和她谈一场违心的恋爱，让她在谎言里浑浑噩噩地离开这个世界？这种做法，其实是对她的侮辱。杜艾黎那么聪明，怎会不清楚我的心意，她要的，无法是现在这样让她彻底死心的结局罢了。如她所说，下辈子再也不要遇见我，不要再如此痛苦一生。而我唯一后悔的，只是当年没有把她拒绝得再狠一点，白白让她怀着这不可能的想法辗转这么多年。”他低下头：“我终究，是对不起她的。”

“就像我终究是对不起你一样。”我走上前，对上他深沉地双眸：“苏辰，杜艾黎有杜艾黎的固执，你有你的坚持，而我也有我的想法。事到如今，我们都白白错过了那么多好时光，我想，也许放手，才是我们真正的自由。”

苏辰的瞳孔蓦地一缩，旋即又恢复了温柔的语气：“你放心，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会再纠缠下去了，你不必如此担心。”

心一松，随即又有无限的失望与悲凉涌上来，我压下喉头的哽咽，回他一个虚假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