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努力抬起头，望着面前的男人：“他究竟怎么样了？！”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他不好，很不好。阿风当年的事牵扯得太多，他这边一动那边立刻就有了反击，他和你的事就是罗敏那边的人做的。”

“罗敏？！”我为这个熟悉的名字惊了一跳，想起宋亦熙之前说得话：“他不是杜艾黎的舅舅吗？苏阿姨和他有什么关系？”

“罗敏在十年前是A市林业局的局长，而阿风当年之所以被人追堵就是因为她的杂志社在披露乱砍乱伐和隐藏其下的污秽。罗敏当时警告过阿风，但毫无作用。阿风的报道一篇比一篇深入，罗敏也越来越不安。阿风出事……就是他干的，只是他大概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那个地步……”

他的描述简洁利落，我却能从里面听出他深深的伤痛和背后的惊心动魄。我的心绞痛绞痛，十指几乎抠进了掌心：“就因为苏阿姨得罪了那些得罪不起的人，所以我必须成为凶手对不对？”

他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叶轩，你长大了，应该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象牙塔，有太多的黑暗和龌龊，而这些并不是我们一己之力能够避免的。”

他的言辞冷漠而犀利，我的眼泪一下流了出来。

“苏辰比你成熟，懂事，自然更明白其中的厉害。他要为母亲报仇有很多种方法，然而他却选择了最蠢笨的一种，他要为当年翻案，势必一下触动各个方面盘根错节的势力，这些人混迹官场良久，岂是他一个后辈能在朝夕之间颠覆的？但他顾不上了，因为你就要毕业了，他不想你带着这样的污点进入社会，所以，是你让他走上了这条急躁而冒险的道路，叶轩，你在害他。”

叶轩，你在害他。

这六个字像刀子般割在我的心上，让我窒息。我从来不知道的事情以一种如此仓皇的势态摆在我的面前，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我想起苏辰前段时间对我太过紧张的关注，想起他在世纪华登和副市长的接触和紧随其后的半山湾土地的停建，想起我从林晓安家出来后遇上的夜袭，想起他文件里那些神秘的名单，甚至想起我发现他是苏辰那晚那场突然的车祸……太多混乱的蛛丝马迹，太多模糊而确凿的线索，每一点都在告诉我苏辰曾在我身后织下了怎样一张密集的网来将我保护，给我一切。他那样干净儒雅的人，再次和以往一样，为了我把自己绞进那些暗沉汹涌的漩涡里。

我懵懂不知，他已殚尽竭虑。

树上的知了叫得我头要炸开似的疼，我撑住了最后一丝清明，咬牙道：“林伯伯，既然你知道得这么详细，你为什么不帮他？”

他没说话，只是深深地望着我。我被他瞧得害怕，心却一寸一寸凉下去。

我怎么忘了，最开始拆散我们的，就是眼前这个人。他强势冷漠，有足够的力量去庇护他的儿子，但他却不动，反而跑来跟我说了这么一通话，他要的，不过是我的承诺而已。

一个我离开苏辰的承诺。

我闭了闭眼，阳光好像要把我晒晕过去了，知了一声一声的嘶叫竟然也有了种绝望的味道。是我自己一步步把路走到了这样一个两难的境地，真是自找苦吃。我从来就不是个聪明的人，在面对如此强势的反动力量时更是如此。我根本没有精力与能力来与他们博弈，为我和苏辰渺远的未来抗争。我只能顺从，只能答应。

我们的未来，本就是没有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