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的马车停在一处僻静。转了半日花灯会,许愿带也没抛,就朝回去的路上赶了。
冯七娘总觉得最近应当烧烧香,重生回来不说,还碰到许多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事。尤其最近和杜别架的孽缘,都可以用一曲辛酸泪来说了。
瞧着愈近了的人,七娘心头没由得是个孽,只想着避开,转身往大街的另一头去。
没想到自己愈发想走的快,愈是和杜亭承给遇上了。
他也不说话,只是堵在七娘面前朝她笑。
“杜大人安。”被人拦着,七娘也不好再假装没看见,直直地来行了个礼。
见了七娘的小模样,杜亭承也只是笑,笑到了心坎里,看得七娘一阵头皮发毛。
她没记错的话,这位年二十的别架大人,之前可是调戏了她一次的。
“杜大人为何这般看我?”
紫葵心中可是泛起了一波桃花星子,瞧着杜大人的俊朗都快把眼睛挂在上面了。
悄悄拉了一把丫鬟的没出息样儿,听见杜亭承回答。“上元佳节,巧遇了冯七小姐,怎能不高兴?”
杜亭承自然不会说,早就见到了冯七娘了,还是听柳生说与冯七娘约于此,才一路心不在焉到了附近的茶室坐了大半个晚上,好容易等来的。见柳生失落离去,那一刻杜亭承不知有多高兴,连带路过的衙差都觉得诧异。
可是冯七娘不高兴,不觉嘟起了小嘴,说,“杜大人好兴致,小女子失陪了。”
杜亭承可不依,才到嘴边的肉,怎能说走就走?
“唉,冯七小姐既然都来了,何不陪杜某走一走,看一看这上元盛况?”
看灯是看心情的,身边的人对了怎么看怎么好。她老太婆早没了这个小情节,就算有的时候,谢元朗都跟姐姐放灯了,还得哪般心境?
“不妨去猜一猜灯谜?”杜亭承建议。
“小女子才疏学浅,猜不出来,还是不要去丢这个人了。”七娘拒绝。
“那就是看烟火吧,再过片刻,就要放烟火了。”杜亭承拉起冯七娘就走。
“唉……”来不及说不,可是连人一起被带着,穿过一路花灯七彩弥漫的街道,穿过人声鼎沸的潮涌,直到了河边的观景台边上。
这头已经人山人海,或者只要桥上微微视野宽阔一些。他们站在人后,身后还有涌来的人潮,连紫葵都不知道被挤到哪里去了,只晓得若是杜亭承现在放了手,下一刻冯七娘也要被人挤走的。
十三岁的她,站在杜亭承边上那般娇小,任得杜亭承往前一揽,拥在了怀里。
七娘觉得十分不自然,微微挣扎两下,很快被牵头的人一挤,杜亭承抱着更加紧了。
“别动,我带你到那头去,有一个小台阶,别让人给挤掉你了。”耳后忽然传来杜亭承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吹得耳朵痒痒的。
又让这小子给调戏了,七娘的脸一红,由着人给她带走。
第一次觉得大唐的润州有这般多人,竟然三分之地比肩接踵、寸步难行。好在杜亭承身材高大,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挤到了台阶边上,顺势一举,把七娘抱上了小台阶。
这可真真是个挺高的台阶,平日里木偶戏插旗用的,正好能站一个人,七娘站在上头也只比杜亭承高一点点,不太觉得突兀。
只是方才那些举动,不由得臊了一番。
人群很快开始起哄。原来是河对岸的烟火开始了。
一个个冲上了天,散开。同菊花,又有的似火龙,十分好看。
在大家族里待久了,倒是没多少机会出来看烟火,更别说站在人群里,身边还有个人扶着腰小心伺候着。
不行不行!七娘摇了摇头,可不能就这般被这个孩子给取悦了,她可是要嫁给谢元朗的,如此、如此始乱终弃并非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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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便是正十五,三房的院门一开冯玉就摸了进来。
自从昨夜的合作,白鸢对这位五少爷的鄙夷又上了一个新的高度,瞧着人进来就甩脸色了。
“今儿个又来做什么?要偷我们小姐的胭脂吗?”
紫葵偷得笑,正给冯七娘梳妆,头发还一大截没弄好呢!
七娘也从镜子里瞧见了冯玉,虽然换回了男装,但是脑子里还是昨日那艳丽的桃花妆。
“可别笑,放你们谁谁去,不见得打扮起来有我好看!”冯玉臭美了一番,坐在七娘后头的桌子上吃糕点。
白鸢见状赶紧去捂紧了燕窝粥和紫米银耳糕,“可别碰这些,咱们小姐的早点。”
只拿了一叠南瓜饼,冯玉可劲地摇头,“就你们最吝啬,我到大哥房里都还有好吃的。”
“可别拿我们同大伯母那头比,”七娘也说了一嘴,“谁都知道我们二房最穷,要吃的好的,自家就好多,何必来我这里贪吃。”
七娘弄好了头发,只上了两个碎玉珠花,便过来吃早膳了。
“昨儿你们都是自己回来的,都那么晚了,去做什么了?”
不问还好,问起了七娘的伤心事,可不高兴。“看烟火了,人多走散,还能做什么!”
紫葵也朝白鸢微微摇头,见七娘三两口吞了一碗粥,跟有仇似的。
冯玉啧啧摇头,抢了一块紫米银耳糕,又说,“我瞧着二姐该死心了,大清早就去找大伯母说事,我过来时还没出来,兰姑娘都给厨房透气说劲儿大伯母要动气了,煮了清肺的百合粥。”
冯七娘吃了一块糕点,眨眨眼,“说了什么?”
“可不知道。”
正要打发紫葵去打探消息,冯玉直给拦住,“别急,阿来和兰姑娘有交情,回头去问阿来比较快。”
哟,真不晓得这小子的人还有这点本事,冯七娘给冯玉点了个赞。
“对了,我今日来,是看看你的花灯做得怎样了,今晚爷爷设宴,还有几位好友来的,你手工不好,总不能拿不出手吧?”
七娘喊了一声糟糕,不止是不好,她根本没做!
“还没做?”轮到冯玉笑了,“前几日你不是和二姐大摆阵势,做了好些吗?”
“那都是二姐和别人的,我那点功夫,哪里敢摆出来让人笑话!”七娘白了白眼,“你可做了?”
“做了,”冯玉大方说,“以往学院逢上元、乞巧、中秋之前都要学,老早给做出来了。我那小院挂了一排,都是我做的。”
七娘只觉得心头有了着落,对着冯玉甜甜喊了一句:“五哥……”
冯玉觉得是上辈子造的孽,好端端的劲儿非要来看她的花灯,简直就是找事。
七娘这头没有多少做灯的材料,连个复杂点的框架的竹篾都不够。
“你打算做什么样的灯?”
唉?七娘心中倒是没有腹稿。“不用太好,只是不比丫鬟们做的差就行。你瞧着做就好。”
这是什么回答……
冯玉看了看,见外头斜放着夏天打蝉的竹棍,忙去娶进来,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
七娘瞪眼,“你怎么随身带这等物件。”
冯玉给撇撇嘴,“丈夫身怀绝技,出门游历时我还佩剑,只是在家里随便拾一物,不正好用上吗?”
瞧着他匕首虽小,却是锋利。破竹麻利,不一会儿就分了好多竹片出来。
因着是干的竹子,做不成有柔软度的蔑,只能硬生生围了个正四方形状,竹篾捆的边,扭出一个花篮样,让三位姑娘眼前一亮。
四周和边上糊的都是白纸,点了上去,才提笔作画。
第一幅是简单的兰草,第二幅比第一幅多了一点花,第三幅又多一只蝶,第四幅少了花。
画是水墨的,才上的墨未曾着色。冯玉让七娘提起,只在边上微微润了点色泽,便十分好看了。
“哎呀,这般漂亮,回头大家知道不是我做的怎么办?”
冯玉瞧了她的小模样,只是笑,“不如你提笔画乱一些,就像你的了。”
七娘哼了一下,和两个丫鬟闹着给中间上烛灯,可没理会他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