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哦了一声,“那姑娘如何打的拍子与我弹奏如此吻合?”
这才注意了自己的手,那是什么时候形成的习惯不记得了,现在可真不是个好习惯。
冯七娘讪讪笑了笑,摇头,“不过巧合。”
这一回柳生可是惊喜了,一张俊脸都笑开了颜。“那七姑娘必然是知音之人,难得啊,柳某三生有幸,竟然同一日见两位知音,真是有幸。”
冯七娘愣了一下,哪来的两位,二姐吗?
冯淑平也投来诧异的眼光,她方才顾着花痴了,哪里知道弹了什么?
柳生倒是个解释的主,见冯七娘如此神色,说道,“方才于隔壁弹奏,不巧觅一知音,杜公子深知旋律,有巧懂古琴。我二人切磋一二,才知柳某才识疏浅。今看七姑娘如此,不知师承何处,可有大雅?”
冯七娘的嘴角没给抽起来,也不好做气,只好冷言道,“我不会弹琴,亦不动音律,就是爱听琴,不巧今日听到了柳公子的大手笔了。”
她的语气有点冲,不是十三岁时候应有的脾气,倒是后面训儿女形成的。
柳生却不在意,“那七姑娘必然是命里知音之人,比我等更胜三分啊!”
难道柳生不知道自己讨厌说音律吗?
正要骂人,给冯淑平按了下来。
“柳公子误会了,小妹确实不懂音律,自幼也未曾学过。倒是在下才疏学浅,前些年微微学了一二……”冯淑平欲作谦虚,奈何柳生没有接茬。
“是小生唐突了。”柳生站起一拜,又说,“七小姐若是不介意,得空且常来。小生也无大爱,只是喜弹琴,得七小姐赏识更好了。”
冯七娘也不是看低他,按理说他上有门第,若是好生读书未免无仕途。只是此人是二姐喜欢的,之后又有这一个大事,她如何应承?
冯淑平那叫一个好,连忙给答应下来。
这会子冯七娘没了心情,让梅枝给了银两先打发走,柳生倒是这一骨子傲气,非但没有收下,还让人多送了一些糕点来。
冯七娘闷闷然,先托辞回去了。
————————分割线————————
又五日,撞上冯淑平入月,不可外出。乐了冯七娘一早,不了午睡一过,冯淑平给差人来请。
她正躺在床上,看得出腹中疼痛,点墨和荷香给上了汤药与焚香,也不敌她病恹恹。
冯淑平这会儿是真凄凉,拉过冯七娘的小手,一抹一个泪水。
“七妹妹,你是最和我好的……”
看得冯七娘也心软了。“姐姐且歇息,过几日就好了。”
“但我想听柳公子抚琴……”
冯七娘额头一个大汗,上一世是怎么来着?冯淑平除了起不来,其他时候爬也要爬去锦绣楼是吧。
“可是已经过了时候了,出去也该下琴了。”
冯淑平哭哭啼啼,“我知道,只是我想在听一听,哪怕你替我听一听也好……”
这叫什么话?
“如今我是不行了,外面风雪凄凄……二姐只有一个愿望,七妹妹若是能……若是能替我完成……二姐定谢不忘……”
说得跟要死了一样,冯七娘可是记得,最后柳生来告发之后,冯淑平差点被把锦绣楼给砸了。如今这是什么梗?
“我……”
“妹妹……”
看着二姐这一副情真意切差不多要死的模样,冯七娘只好应下来。让白鸢去准备了马车,吩咐多几件衣服抱了手脚炉,给荷香一直追到大门才舒缓一口气。
白鸢是笑到肚子抽,鬼丫头还是主意挺多的,没等冯七娘吩咐就让车夫去了和煦酒楼。
“不想想锦绣楼是什么地方,这个点去,别说雅间,椅子都没有一张!”白鸢给冯七娘上了一个手炉,挺暖和的。“听说和煦酒楼入了新菜,可是好吃得紧,今日人定不多,咱们去躲一躲?”
刮了一下白鸢的小鼻子,“你可是哪里听来的?”
和煦酒楼,她一点都不讨厌,说到底还是以后她经常来的地方,润洲城的第一大酒楼啊!
“就是安小姐、郑小姐的丫鬟说的,那一日在李府吃宴的时候听来的。”说到李府,白鸢可有小脾气,“小姐日后可别在跟大夫人出门了,小气那样,又不让你准备准备,分明是给二小姐陪衬的。”
冯七娘还没张开,大好衣服也不多,跟十七虽的二姐比较,确实陪衬。
“可到底是大伯母的吩咐,母亲也都答应的……”冯七娘的神色晦暗几许,很快被和煦酒楼的招牌给冲淡,“再说了,没了几年陪衬了,二姐都十七了还能让我陪几年?”
应该是明年,夏天左右的时候,二姐东窗事发给远嫁了去,没几日她的亲事也定下来了。
白鸢先跳下车,取了踏板扶她慢慢走下。抬头看见冯七娘一脸的明媚,心头也高兴许多。
“小姐这般喜欢和煦酒楼?”
是喜欢啊,往后五十年都在这里过,何止是喜欢!
小二见了贵客,早唤来掌柜相迎。今日人确实不多,也没正中饭点。掌柜安排了上好的雅间,一路小心谨慎送上楼,又唤了个伺候的丫头给白鸢打下手。
杜亭承可是第一次不巧开了窗,只见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小姐笑颜展开,身着淡蓝色披风迎门而入。
难得一笑,曹公子也来了兴趣。
“大人可是见了什么开心的?”
杜亭承啄了一口酒,“无甚,就是很少见有姑娘,能笑的这般天真。”
曹公子也伸了个脑袋出去看,他在润州生长,可认得许多人。“哟,可不是冯家七小姐吗?”
擦着琴的柳生手顿了一下,“可是正安大街的冯家?”
曹公子呵呵一笑,“那润洲城还有哪个冯家有个七小姐的。”
柳生神色亮了亮,唤来小厮,“去打听打听,七小姐在哪个雅间。”
他压的声音低,倒是曹公子耳尖,给捉到了。
“柳公子这般,可是对了冯七小姐喜欢?”他是打趣。
杜亭承一笑而过,倒是柳生有几分认真。
“杜兄可还记得,方才我与你说,之前遇知音之事?”
杜亭承听过,便点了点头,“你说了有一个我。”
“不错。”柳生放下古琴,“杜兄师承平尘大师,又收藏佳音,柳某自愧不如。说起七小姐,以前倒是见过几面,她也不露声色。倒是前些日子,我有幸为她抚上一曲,才知她音韵非常,我之新曲她竟能同时打拍。”
曹公子可没给喷出口中的酒,“就这,就这有何了不得。”
杜亭承倒是意见不同。“竟有这等奇事?你那新曲可是长平调?”
柳生点偷,杜亭承又云,“那可真是奇妙。你那去转折颇多,又是新作,常人必然不及其中。那冯七小姐,倒真是不同了。”
连杜亭承都赞叹,曹公子开始觉得自己外行了。
“可真是奇妙?”
“奇妙。”杜亭承肯定。
话说冯七娘过来,大体就是图个清静。回去之后自可解释,反正锦绣楼今日是不会有位置的。
小丫鬟上了酒菜,这会子叫做新菜,日后冯七娘都吃到腻了的,也没多大兴致。
索性让白鸢也坐下来品上一品,自己讨了一杯茶吃。
未过多久隔壁隐约传来琴声,曲子十分优雅舒缓,就像是柳生经常弹的几首。
细细一听,可不就是那几首?
不对啊……冯七娘静了心下来,这可是和煦酒楼,哪来的柳生弹琴?
那一头,柳生连续弹了三曲都未见有动静,小厮前后跑了三回都回复冯七小姐安静品茶。
柳生有点自恼,“莫不是我太唐突,让冯七小姐生气了?”
杜亭承点了点桌面,“有此可能,都气到了冯七小姐只吃茶不吃菜了。”
曹公子哈哈一下,建议道,“不妨去隔壁拜访一遭?”
这可了得!冯七娘怎么说都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虽是有正经拜辞也不能随便与男客吃饭吧?
让白鸢去拒绝一遭,冯七娘也无心逗留了。给二姐带了一些点心便扬长而去。
杜亭承没有感到意外,来润州之前也听说,润州冯家自来高门士族,姑娘有此做派理所当然,应该说,是最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