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色一凝,拿起桌上的茶壶,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放在鼻间轻轻一嗅,眉宇间都是沉醉之色,仿佛饮下了一杯功成名就的美酒。“是啊,等了太久。从沈皇后倒台,他从母后的册后大典上一离开就去了神女台那天开始,我就在等了。”说起往事,他目光中就带了沉立斜阳的忧伤,他说:“母后得不到他的爱,将全部心血都倾注在我身上,在几个兄弟中看,什么都让我做在前面,可依旧讨不来父皇的一句夸赞。同样是蹴鞠,刘应玩他会说能文能武才是好男儿,我玩就成了不思学业怎能担一国大任。渐渐的,心也就冷了,当着他的面无比恭敬,就算被骂,也依旧笑得温和。一旦离了他的视线,就巴不得一鞭子抽死所有看不起我的人!”
难怪人前人后两个样,原来是这样养成的。当初恒帝虽然不知道给西月妃下毒的就是张皇后,总的来说还是恨她霸占了他原本想给深爱的人的位置,连带太子也受了拖累。他打小就知道恒帝扶持张家,不过是为了牵制沈氏一族,聪慧如他,自然也知道张氏一旦坐大,也免不了兔死狗烹的下场。所以才会在背地里百般经营江湖势力,怕是这次刘应遇险,多半……
一想到这里,心就剧烈地抽痛,因太害怕那个念头一起,刘应就真的回不来,赶紧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恒帝他们都在顾忌张氏潜藏的势力,在我看来,最应该忌惮的是他一身莫测的武功,还有那些江湖势力。
正沉默间,殿门被人推开了,一个穿了甲胄武将打扮的人,携着涓涓寒流大步跨了进来。护甲的铁片和腰间的佩剑相互撞击,发出丁丁的声响,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那人的一张络腮胡子脸,似乎没什么印象。太子虚眯着眼,冷声问他,“事情办的如何了?”
他双手抱拳一礼道,“回殿下的话,都已处理妥当,我们的人已经接管了东南西北十二座城门,若无您的允许,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很好!”太子唇角带笑,春风得意地望着一脸惊讶的我,缓声道,“这是威远将军成武一,原皇城驻军的统领,现在是五弟的副将。”
我拿过桌上的杯子,就朝那人投掷过去,心底气得直想骂娘,原以为恒帝将调遣驻兵的权利交与刘耀,是有十成扳回局面的把握,如今看来终归棋差一招!
成武一手指一动,便将瓷杯夹在手中,原本腾升了怒气的脸,在太子一个轻飘飘的眼神里,平复下去。太子温言道,“郡主何必如此动怒。这布棋本宫可是埋了好多年了,五弟年幼不懂得提防,也不怪他。”说罢,看着门外来回跑动的一队队持枪的御林军,转头对我魅惑一笑道:“这贼也捉的差不多了,郡主是时候跟本宫去寿康宫走一趟了。”
心中想着还要将元喜送到恒帝身边,趁他有求于我,还是不要撕破脸皮的好。一念及此,也就笑得越发温婉,轻抚云鬓道,“我哪里是在生气,不过是想替殿下试试这奴才的忠心罢了。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尽管一并告诉我,也好让我有个心里准备。”
成武一见我笑得谄媚,禁不住从鼻息间发出一声冷哼,似乎认为我刚才拍桌子的举动只是在故作姿态。太子眼神复杂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修仪如此配合,倒教我心生疑惑,你向来不肯吃亏,这么轻易就肯帮本宫,由不得人不多想?”
我莞尔一笑,“条件肯定是有的,不过为表我的诚意,还是先替殿下将事情办成了再说。”
“常言道,先说断后不乱。修仪还是先提一提你的条件,让本宫掂量掂量。”他修眉一扬,眸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想等太子事成之后,同意让秦某将皇上移驾神女台,如你所言,皇上一生都在怀念那个人,这也是我唯一能替他做的事了。”我目光望向床榻的恒帝,眉眼低垂,语调哀伤。
“也不难。”他诡秘一笑,“原本就打算,在你我大婚之际,将他从这福安宫送出去,如此甚好。”
他虚步一跨,将我逼至大殿的柱子旁,我惊讶无比的容颜,纤毫毕现地倒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静默得如一幅画。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