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宫人和主子的茅厕不在同一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大概知道她是要害正在人正在那里面,只是不知是谁。看她选的地理位置绝佳,在宫灯照不到的拐角处,若有人从那里出来,她自己撞上去,真是百口莫辩了。怀胎头三个月,都容易胎盘不稳流产,今日刚刚宣布怀孕,就有人在她头上动土,一众主子都在身后的正殿坐着,若是得逞,那人肯定不死也得去层皮。
正想着帮还是不帮,怎么帮的时候,就见着六姐扶了腰身,款款而来,一旬不见,小腹已微微隆起,似已显怀。从吉嫔的角度看过去,她被宫灯拖长的身影,已经过了半个头了。
心里骂着,这女人真是狠毒,这一撞,必定两败俱伤,到时是谁流产还不一定呢?可怎么算,得利的都是她,一来若能让六姐流产,这宫里的新兴势力就不费吹灰之力去了。二来若她受伤,六姐也有作案动机,谁让太后亲口许诺,要是生了皇子,就让她晋封妃位呢?
害人之计,历来简单,可看得穿看不穿,还要看当局者心情。时间紧迫,眼见六姐身影一步步近了,来不及细想,匆匆向吉嫔所在的地方跑过去。因害怕这一撞,真生出什么好歹来,还特地抱了她的腰,稳住她身形。
哪知她却一声鬼哭狼嚎的尖叫过后,自己扶着肚子倒在地上了,哽咽道:“妹妹也太心急了,太后娘娘虽说生了皇子,会晋我为妃,可这才怀上,怎知是男是女?”
六姐聪明,听出是吉嫔的声音,就顿住了脚步,还侧身让过了飞奔而来的,那个刚刚与吉嫔密谋的小宫女。再听见这话,就知原本是计划好要害她的,正巧她的宫人也来了,顾自扶了宫人的手,仪态万千地走了过来。
小宫女过来,也跟着哭道:“主子,你没事吧。”又指着我道:“你怎么这么狠心,将我家主子推倒在地?”这个演技更胜一筹,还知道假装天黑看不清人。
我十分无奈,跟着也跪了下去,哭号着道:“娘娘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
主仆两人一听,声音不对,话也不对,顿时收了声来打量我。六姐出现得正是时机,冷着脸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可伤了腹中胎儿?你先别急,我去寻人来。”说罢不等吉嫔开口,在我身上拍了一拍,便转身离去,我知道她最后一句是说给我的。
吉嫔恨恨地看着六姐背影,顺势就踢了我一脚道:“说!哪个宫的!”因是坐着,这一脚也不怎么得力,踢在我腿上,还受得住。
我心知搅了她的好事,她不会放过我,与其多加一条欺君之罪,还不如照实说:“奴才是五皇子带过来的。”当然不能亮明我是太医院司正的身份,福嫔的结义妹妹,更摘不清楚了。
她双目一横,捂了眼睛道:“贵妃娘娘一向仁厚,宫中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心狠的奴才。哎哟,我的肚子,好疼。”虽是哭着,却难掩唇角笑意,我真想呼呼给她两巴掌,这女人怎么逮谁咬谁?
“奴才不是故意的。请娘娘要罚就罚奴才一人。”我磕头谢罪道,一边不忘替贵妃和五皇子开脱。
“还顶嘴,翠兰,掌嘴。”她冷哼一声,那宫女欺身过来,一反手就是一巴掌,眼下这种情形,也只能忍了。一巴掌打过,左脸就火辣辣的疼,心里问候着她祖宗十八代,右脸却等着第二巴掌。还不忘鄙视自己八字不好,命苦!
第二巴掌没有像预想的那样,如约而至落在我伸出去已做好准备的右脸上,微微睁开眼,就看见沈諳一把制住了那宫女的手,因怒气沉沉,撒手的时候,还将她带了一个趔趄。主仆两人看见他出手,一时没分清他是独自来的,还是带了皇命来的,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我四下一扫,发现就他一人,猜想可能是路过这里,也有可能刚才就在殿中认出了我,跟出来的。一边暗叹六姐聪明,没有告诉他,下一刻就发觉自己高兴早了,他不是已经看见了嘛。真是天要亡我,一个福嫔就够让吉嫔恨的,再加上沈諳,我这厢有好受的了。
“还不快扶你家主子起来,冬夜地凉,伤了腹中的胎儿,你受得起吗?”他鹰隼一般的目光,看得那宫女一缩,赶紧伸手去扶地上的吉嫔。吉嫔因是打定主意要栽赃六姐,所以事发之后,一直不肯起身,现在经他一提醒,一是失了体面,而是追究起来,她也有没保护好龙种的责任。漫不经心地扫过我,由着翠兰扶她起身,看她那似在看一只蝼蚁的眼神,就知我这个下人轻贱,不值她上演苦肉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