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少俯下身子,凑近卢佳的脸,沉声道:“今晚我会设宴为胥家爷爷践行,明日是二叔商会里请,后日一早胥家太爷和大爷便在运河码头启程返回胥家堡,休渔期一过,船队便要出海………”
卢佳眼神逐渐明朗,他完全明白沈大少的意思了,是啊,事到如今只有私奔。
如果要私奔,却也需要安身立命之处,胥家堡便是最好的选择:一来萧羽仪虽然泼辣,可却不敢惹胥家堡的人;二来胥永郅是个倔脾气的怪老头,他若愿意伸手帮他们一把,到时候他和青鸾便有了栖身之处,等到一年半载,生米做成熟饭,沈东园和卢之祥也不好责怪胥老头;三则,胥家堡在江湖上乃是固若金汤之处,石家和李季长也不敢公然上门要人。
这是沈阑勋在考验他是否能为了青鸾不顾一切吗?
都说大少爷眼光敏锐洞若观火,处事绝顶聪明,手腕绝顶高明,从前还有些怀疑,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清魅少年,现在看来,不仅是石康小看了他,连家里人都大大小看了他。
卢佳起身,将收起的东西放回原处,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想要与青鸾相守,就必须这样,否则,天下之大谁能帮他们?没有,现在只能放手一搏。
沈紫薰觉得云片糕有点腻,起身撩衣,看看外面天色,低头,吩咐道:“晚宴你还是过来伺候吧,沈莳春沈城怕是忙不过来,太太这会子要去礼佛,我得过去请安了,你收拾一下,别让人看出破绽。”
等卢佳回身,沈大少已经抬脚出去了,斜阳洒进梅花透雕格子窗来,留下一片金色的残破。
当晚践行宴会女眷们不过应景陪了两杯酒便回房去了,谢氏晓得胥家父子与沈家的交情,当然是笑脸嘱咐儿子陪客人好好玩,多预备手信特产,维护胥家堡与沈家的关系。
萧羽仪还在跟女儿生气,却是没有出来惹闲气,胥老头却在席面上故意问起,谢氏也不过说这事要听金陵太爷的信儿。
酒足饭饱后沈紫薰却一反常态提议请胥家上下人等到阊门外桃花坞游乐场所玩玩,说胥家堡兄弟们来一趟姑苏不容易,且都好好乐乐才不枉来江南一遭。
说得连胥老头都动了色心,正巧周蓦然从外面回来,听说要去逛粉红烟花地,当然乐得当向导,拉上卢佳一起,一行人浩浩荡荡便往桃花坞歌院酒肆风流赌坊等处而去。
卢佳当即叫小厮准备马车,胥老头有年纪,由他陪着坐马车,胥沧海,周蓦然,沈阑勋等人却混在胥家堡水手中间步行谈笑,一群人悠闲地步行到三塘闲逛,然后才进了姑苏一等一的销魂窟灼华楼,包了场子喝酒听曲耍牌取乐。
灼华楼有官家江湖双重背景,漕帮和河道海关衙门中人多在此处养有外室官妓,老板娘佟瑶乃许兰笙同宜姐妹,两人在吴中多有艳名,手下亦养有多名才色出众的名妓。
沈家今日包场,当然让佟瑶喜不自胜,正巧许兰笙近日也来串门,想在姑苏梨园挑几个女孩子当养女,听说沈家今日在院中请胥家堡的人玩乐,自然要出来应酬一番。
“佟阿母,听说你这里最有名的姑娘乃姑苏花魁罗巧娘,不知可否请出来让我们跑海的兄弟见见?”
胥沧海可是跟沈家下人打听了,灼华楼最有名的官妓便是罗巧娘,当然心里痒痒,想一亲芳泽。
佟瑶当然晓得今日的客人是谁都不能得罪,不过此时却有点为难。
那罗巧娘当然是灼华楼乃至整个姑苏都出了名的花魁,人生得纤雅娟秀,温柔恬静。梅坞绣娘出身,文采并不出众,却拥有一手绝顶出彩的针织绣工。
出自她手的璎珞荷包屏风配饰是江南达官贵富人家争相收藏的孤品,虽然人在官乐坊名下,却人品出尘,不肯随意见人。
原本沈周二位公子却是与她有数面之缘,不过今日不巧,梅坞新科解元房星如相邀品画,尚未归来,所以佟瑶有些不好应对。
“花魁,那是得见见,这位老娘,既然艳名高张,就请出来让我老头子也开开眼?”胥老头常年出海,什么美人没见过,本身没什么太高雅品味,不过是瞎凑热闹。
沈紫薰看出佟瑶有些瞧不上胥家堡的糙汉子,当然得打打圆场,笑道:“干爷爷,沧海大哥,各位兄弟,这罗巧娘我和慕容兄都见过无数次了,呵呵呵,不过是盛名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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