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少只一瞬间便被带进了周蓦然的一辆紫檀木鑛金银丝水獭皮车围子紫红五彩八宝璎珞穗子清油车上,赵七筒并未喝多,吩咐游三通照顾沈家两个小厮,跳上双辕马车便扬鞭启行。
豪华马车里铺设着羊羔绒香色褥子软枕,绣垫上是两个景泰蓝四方鎏银八宝手炉,大小正合着车座,薰得这空间不大的车厢里温暖如春,芬芳馥郁。
周蓦然拥着紫薰上得车来,便脱了风袍,从车座下紫檀木格子里找了解酒药,又从暖壶里倒了茶水给她灌下去,抱怨道,早晓得我便早点过来,替她挡挡酒也好。
外面赵七筒听见,却是抿笑不语,只管驾车往沈家冷泉花洲别院而去。
沈紫薰却是一时高兴,这回真的喝多了,恍惚朦胧间似乎觉得一个熟悉的人在照顾自己,那人的面目近看像周蓦然,远看又像叶邻衣,真是奇怪了。半夜醒来,头痛欲裂,分不清身处何处,只闻到熟悉的药草香,心里顿时安然,沉沉睡去。
实际上,他只和衣守了她大半夜,四更时分却不得不抽身离开,有人在不远处发了金羽卫的风火流星信号,他不得不赶去处理问题,便只吩咐赵七筒守在别院外,一步也不得离开。
原来是展骢与温晓妆闹别扭,两个性子都火爆的人闹得不可开交。温晓妆伤刚刚好些,无意间听见展骢在外面跟赖松阳说什么交换条件,心里一急便冲出来问到底怎么回事,展骢原本被冯天鹰和金羽卫家法门规压得喘不过气,便说了两句气话。谁知温晓妆一听便当真了,一气之下跑了,展骢这边是又担心又后悔。
可温晓妆竟然半路上遇到了温家镖局的人,正好便将温家小妹带回镖局,不许她再出去与展骢见面。展骢找不到人,又通过蛛丝马迹寻到温家镖局,这本来就眼红的双方没说几句便开打,展骢招招留情被温家铁娘子打伤,幸而赖松阳等人及时赶到,将展骢救回。
这两人的爱情真是,怎么言说才好,正是,花开花落几重重,江湖儿女忒多情,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恨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这两人的爱情真如同那飞梭机杼,鲜明火辣的爱怨情仇织就了一张密密的大网,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展骢受伤昏迷中还在叫喊温晓妆的名字,那边监视温家的下属又回报说温晓妆几次三番以自杀威胁要与展骢在一起—————这两个人啊,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相爱至深却有不肯在对方面前低头,这烈火烹油的爱情真是让人受不了。
“这可如何是好,让尊卫晓得了还得了?挥上您还有东宫为您说话,皇上还是念着太子殿下旧情的,可展大哥,在尊卫面前可是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赖松阳是展骢的老部下,不禁为顶头上司担心。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大家都一样,不过是鹰犬,棋子,刽子手,都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怪只怪展骢和温晓妆实在太高调,像他们这样在暗处行事的人,怎么能这么轰轰烈烈谈恋爱呢?展骢这个笨蛋。
“锦医修罗”一边为展骢疗伤,一边沉下脸来,命令道:“还能怎么办,叫下面的人都把嘴闭严实点,要透了一点风声出去,到时候大家可都逃不掉。”
赖松阳当然晓得事情的严重性,应声不语。此时外面又一阵喧哗,这村野路边的小客店里今晚可真热闹,一会儿两个金羽卫带进来一个人,“锦医修罗”与赖松阳一看,都大吃一惊,是浑身血色的温晓妆。
她一见躺床上的展骢便扑了过去,哭得声嘶力竭,赖松阳忙打发手下出去守着,这江湖儿女动了真感情可真麻烦。
“锦医修罗”吩咐赖松阳先出去,他一个人跟温晓妆谈谈。
屋子里没有外人时,温晓妆才听见身后黑衣风袍斜月半面的男子冷声说:“他吃了药,需要休息,有些事,我想问问你的想法?”
这女子当然听说过这位让朝堂江湖都闻风丧胆的北镇府司指挥使,展骢的顶头上司有多可怕,不过这会子她却顾不上害怕,为了爱人,脚下一软便跪倒在地,哀声哭诉求告———不关展骢的事,是我勾引纠缠他,我晓得他的身份,你要动手就冲我来,只求放过他。
“锦医修罗”森森然撩衣就着桌边的长椅坐下来,打量了一遍这十分年轻又十分倔强的红颜黑发少女,有点明白展骢喜欢她什么,不过语气依然冷冽。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