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似有似无的白光轻飘飘地时隐时现在神台前现身,看不清是什么,只依稀能分辨出那东西有九条尾巴,狐狸,还是山猫,狐仙,猫妖?
紫薰从小听沈家那些老嬷嬷说过不少这一类的志怪故事,梅庄集市乡下人家这种事情更多,城隍庙庙会上摆摊算八字看风水甚至于跳大神的神婆也不是没有。
传得都神乎其神,亲眼见过的不多,这金陵别院里不是刚刚上演了一出招魂戏码。想到这里她却是镇定下来,想看看这究竟要上演一出什么灵怪戏码。
正猜测那精怪是什么,却突见那女子手掌里出现一串流光四溢的七彩琉璃铃铛,女子转身,一个抛洒动作,铃铛一个个如水珠一般倾洒而出,却没有落地,只漂浮在房间中央平躺之人上方,发出的熠熠彩光将房间里映衬得霎时间阴荡之气尽消,有种恍若仙境的灵幻感觉。
紫薰这才看清了这女子的样貌装束,脑子里立刻想到一个词————巫女。
她,神帽,神衣,神裙,神带,神鞋,神鼓,腰铃,鼓槌,铜镜,神刀,神杖,一色披挂与那些跳大神的大致相似。不过,细细看装扮样式,却完全迥异,不仅更加精致华丽,而且完全没有那些神汉神婆的市井之气,这个巫女,浑身透着一股子清灵仙气。
她的神帽巨大却轻灵华美,不似乡下神婆那种粗陋笨重,这是一个用无数不知名的神奇植物花卉编成的花冠,细看之下似乎都是一些生长于北方山地的植物花卉:雪莲,蓝花绿绒蒿,风铃草,忍冬,铁线莲,天目琼,九角枫等等,组合起来如同妖精的发冠。
头冠四周有用花藤编成的小辫子,头冠的后部有一条长长的白色丝蔓花草玉石东珠编缀成的“尾巴”,垂在背上,长可及地,帽圈外周,围以荷花瓣的小片,两旁下垂有飘带,皆是银白锦绣,长可及膝,上缀各色铃铛铜镜法鼓,神冠顶上饰以一圈白色狐毛,两侧皆是散发五色萤光的神鸟羽毛,冠上无其他复杂的神偶,只有中央一颗月白锆玉宝石。
神衣神裙白光耀眼,没有一丝兽皮痕迹,只是由羽毛编成的羽服,用东珠白银铃铛串编饰体,羽衫、羽褂、钥帽散发着太阳光芒,天光一色。短衣对襟垂腰裙带上描绘的俱是日月星辰凤羽青丘青面鱼纹等上古图案,腰上佩有琉璃铃铛九个,四纹铜镜五面,珠苏九串,灵禽灵兽之骨、之皮、之羽、神石、符袋、法器等。
这巫女面色如莹,苍白宁静,素眼紫瞳,眸色如冷月清冥,神情幽远泰然,仿佛穿越星辰而来,散发着淡淡幽光,这是介于世俗与飞仙之间的,属于自然灵界的幽古清旷之美。
她转身拈香三支,反手起香,无火自燃,插香入炉后,手持水杯在那硕大如月的古镜前轻轻掠过,再转身倾杯一洒,水珠如银米般落在七星灯四周升起一道水帘,却丝毫溅不到平躺者的衣物上。
转瞬间,她便开始挥动羽衣,浑身铃铛法器簌簌作响,她的动作并非跳舞,只是围绕七星灯阵内之人快速地移动空中的琉璃铃铛,那铃铛划出的轨迹恰如天上星图,流星夺目般,一道道光束争前恐后地射入平躺者身体,她开始念动咒语,这并非中原口音的咒语让人听起来同样有种神圣不可侵犯之感。
此刻,借着那一道道入体光束,沈紫薰垫脚看清了那中间平躺之人的衣着,乐人服饰,旁边摆着拂尘,是个尼姑,修行人,女子?
那女子脸上搭着一块白布,暂时看不清脸,不过却能看清衣服下有血水渗出,四肢衣服上有血痕,手腕上一道清紫色瘢痕,有点像尸斑。
不会是———死人吧?
紫薰这时候才觉得心头狂跳,那巫女抓起随身法鼓,立在原地上下敲击,仿佛远处闷雷,有节奏地伴随着那铃铛里的光束,渐渐笼罩住地上女子的全身。
见此情况,巫女手上身体终于如同那些道士做法一般,划出神秘的手印,七星灯灯光在空中凭空舞动,组成金色符咒,罩在房间上空,地上女子身上的血痕正在消失。
七个琉璃铃铛飞落女子七窍之处,忽然,金光四射,女子脸上白布飞起,紫薰终于看清那是谁———闵柔。
她被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僵硬,三魂出窍。
这是,怎么回事,闵柔,死了?这个巫女,在做什么?是在招魂,收魂,还是还魂?不可能,太子死前她还见过闵柔,她不可能死。
可看那露出衣袖的手上肤色,那暗沉的尸斑,那脸上触目惊心阴森恐怖的道道伤口血痕,那一身唐式乐人服饰,正是紫薰最后见到闵柔她所穿的衣服。
巫女的手印打在受法者额头,闵柔脸上的血痕在慢慢愈合。七窍处铃铛阵阵作响,似乎想要飞离那身体?只听作法者终于开口用汉话不规则念道:“魂魄自在,身无挂碍,三魂七魄,圆满愉快、十方正神,护体煞解,甘露法水,复生消灾,敕!”
巫女的法衣如神鸟展翅,冲天而出,屋内光芒四射,屋外沈紫薰已经被震慑得呆若木鸡,这个世上真是千奇百怪无奇不有,这怪力乱神的事该如何解说。
巫女幽远的念咒声中,法铃法鼓齐响,堂前铜镜发出琉璃色金光中,地上的人突然呻吟了一声。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