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间隔几秒,一个熟悉沉厚的声音便响起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僧打扰王爷用膳,老僧腿脚不便,可茶壶空了,可否借一点王爷的好茶解渴?”
“大师请便。”明玄并未在意地回答,没王爷架子也不甚随和。
那人一步一步走进去,倒茶,突然,不小心咣当一声,茶杯落地————紫薰从窗纱缝里窥视,只见明玄很耐心地捡起紫砂茶杯,正眼看清那老和尚的脸后,不由得一惊,脸上有些异色。
“王爷恕罪,老僧年老失手,多谢王爷出手。”
明玄没有说话,半晌只问:“大师非本寺僧人?”
老僧慢慢饮茶,饮毕,方答道:“老僧是奉旨到此静候王爷们讲经而来。”
“哦?”明玄微惊。
“请问大师法号?”
“上明下善,释妙通和尚也。”
“原来是栖霞高僧,失敬失敬。”
明玄放下碗筷施礼,那长老回礼,转身却要离去,忽的转头,见周围无人,幽幽地说了一句:“王爷的黑纱帽子溅了些茶水,老僧那里还有一顶白帽子,不知王爷可否需要?”
这平淡无奇却禅意幽远的话让明玄一时未神思反应,待他回过神来,却见厦厅内外早已人去无踪,唯有风声细细吹动几处尘沙。
他端碗继续吃饭,不由得细细想了有半盏茶的时间,突然,电光火石地瞳孔放大,手中饭碗落地———那和尚,白帽子,老天?
紫薰也是这时才想明白,白帽子,哈哈哈?商阳对他那得意弟子的评价,真是一语中的———冒天下之大不韪。
白帽子下的王爷,那是什么?
明玄惊得连饭桌都掀翻了,跑到门外找寻刚才那和尚身影,哪里还找寻得见。
这一段插曲同样也让紫薰惊掉了下巴。
郭嘉,诸葛亮,国师蔡同知,叶邻衣,原来是如此人物。商阳所言非虚,凭什么?就凭刚才那一句白帽子。
估计就是诸葛亮再世也不敢这么自荐的,就算他叶邻衣是千里马,明玄是伯乐,也不敢说得这么露骨直白。
况且太子今日刚刚出殡,还没下葬呢,他一个假冒僧人就敢这么跟一个从来不怎么受皇帝待见的藩王说这犯禁的话。
难怪连久经沙场的明玄也惊得不明所以,一个人在寺院后院呆立良久。
紫薰抱着茶盘自顾地深笑,叶邻衣,一定有办法帮她的忙,要不然,她就想办法让云影来拖他后腿。
就这么办,既然都不讲游戏规矩,那她也就不管这么多了。
待到月上枝头,紫薰换好僧袍,溜出后厨禅房,悄悄穿过寺院后院,往后山摩崖石刻走去。
正走到半路菖蒲丛生的石崖边,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双手,将她拖离正道,她正要叫喊,却借着微弱月光看清抓她的人面目,一下子舒了口气,小声埋怨:“大师这是要吓死人吗?”
叶邻衣神情并不轻松,左右环顾之后,带紫薰移到崖壁背后一处松林深处,人迹罕至地,才在一块青石上盘腿而坐,半晌,说:“你的问题其实很好解决,就看你想不想做?”
紫薰都能感觉到附近有松鼠在窥视,心里毛毛地,不过还是大着胆子,反唇道:“大师这不是废话吗?”
“人心难测,我那恩师常说,这话还是有道理的,你我虽有血缘关系,但叶某的机谋也不是谁都可接受的?若你将来对我反戈或者泄露今日谈话,那———”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我虽然无太多瓜葛,我也不至于是出卖朋友的小人吧?”
叶邻衣睁眼看了这英隽少女一下,意味深长地拂了拂僧袍上的松针,显然,试探到此为止。
紫薰也晓得自己口气强硬了些,缓和道:“我虽然比不上那些沙场英豪,不过你放心,我懂得事情轻重,所求不过是保住沈家这栖身之所而已。”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