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知的是,情思的枝蔓生根发芽有时只是一瞬间,从此豆蔻年华的小女孩便对那清玉公子有了孺慕之思,对于沈阑清来说,凌碧儿这一生几乎都不曾被回顾的朦胧向往,只是一句银铃般的谶语——我的思念不需要让你知晓。
这一段有始无终的思慕只是———
林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搔首失容窥君形,君心何以太不明?
睨眼视君君不见,默然只为君挂念。
只愿此身自为花,对镜安然发间插。
惟思自身为干枝,一枝篱杖手久持。
待到第二日沈紫薰过来,反倒奇怪凌碧儿还窝在屋子里?朱痕看了看那紧闭的锦绣雕花碧海潮生门窗,亦诧异道:“碧姑娘今日是挺奇怪,难得没有早起在那里闹腾。”
“昨晚她留客了?”
“怎,怎会?碧姑娘还小,阿母还没打算让她这么早梳头。”朱痕有些脸红,吞吞吐吐道。
“那昨日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有啊?”朱痕奇怪,不过昨晚夜半送众人出门的怜生上楼来时给了她不少赏钱,说是新科举人沈老爷赏的,她不禁自语,“怜生说沈二公子出手阔绰,沈大少爷,你不是说那位公子平日里没什么零花钱吗?”
“他新科上榜,太爷赏了一些红包给他,我也跟管家打过招呼不要刻薄他出去应酬,丢了沈家的脸。”
“哦,碧姑娘也不至于这么眼皮子浅,这么点银子便看上哪个举人公子了?”朱痕奇怪。
楼下正好出来端水的怜生却笑了,说:“姐姐说的是,我们姑娘当然不会这么肤浅,不过是昨晚沈家二少爷那呆子让我家姑娘觉得傻得可爱罢了。”
沈紫薰低头,一脸疑惑地望着怜生。
朱痕才反应过来,解释道:“哦,原来如此,也是,这么实诚的傻子很久没见过,这世上聪明人太多,乍然见到一个呆子,确实是新鲜有趣。”
“你们说的是沈二少爷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他还记着姑娘上次帮他付那胭脂盒子的账,昨日喝醉了,硬拉着姑娘不放,我们还以为他耍无赖,没想到却是要还钱,真真好笑。”
沈紫薰扯动嘴角,与朱痕对视一眼,觉得凌碧儿天真烂漫,搭配上沈阑清的迂腐刻板,说不得还真是会产生不一样的效果。
不过这些旧院里的风流事可不是沈紫薰今日来见云影的真实目的,她回头专心上楼。朱痕在沈紫薰后面,突然发现她腰上的伯牙佩不见了,不禁小声问:“姑娘难不成也情窦初开了?”
沈紫薰微惊,不过马上明白朱痕盯着自己腰间看的意思,解释道:“英书今日帮我穿衣,忘在别院了。”
朱痕没说什么,颇有深意地一笑而过。沈紫薰晓得解释便是掩饰,见云影正用描金带彩象牙梳梳那一头碧青长发,转移话题道:“昨日商号里有扬州谢锦春的桂花油,早晓得带两瓶来。”
“不必,我不爱谢锦春那味道,倒是孔丽香那百合香精合我的意。”云影平日不爱抓尖,说话办事总留三分情面,心事亦不轻易显露,今日见沈紫薰一早便来了,心里晓得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故而面上亦不甚随和。
沈紫薰晓得她还在为上次的事气恼,不过站在自己的立场亦是没有办法的事,云影自己的心在自相矛盾,只是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她年纪渐大,当然是希望能一家团聚,可是现在这情势,谈何容易?且不说叶邻衣那边根本没考虑云影的事,就说紫薰现在在沈家的身份地位,无论是现在将来都是无法脱身的。
想到这里,紫薰少不得放下脸面,单刀直入:“我今日来不是兴师问罪,你上次说了什么我也不计较,只是,就个人情感上讲,你是不是该把你和叶邻衣沈昭当年的故事告诉我?”
朱痕站在云影身后为她梳理万缕青丝,她是知情人,晓得紫薰性情刚强,有时候需要有人打打圆场,所以没有下楼,此时徐阿母还未起床,邹庆娘是不会上来讨人嫌的,云影母女可尽情说话。
云影刚刚用玫瑰胰子洗了脸,脸上水渍还未干,眼角却有些湿润,只好随手拿了篦子篦头,侧身转了个角度对着妆奁。
作者闲话:
这是一对彼此深爱却性情无法相容的母女。